雨意绵绵,似要浸透人心。
经过五年时间的洗礼,楚风的墓碑之上,已经略显斑驳。
林羽将情绪稳定了之后,看着面前的墓碑,却是不敢再看陈墨。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在两人的沉默中逐渐降低。
“走一个。”
陈墨将酒坛上的封泥拍飞,上前一步,沿着楚风的墓地,缓缓倾倒。
酒香在空中氤氲,没有风,所以不会散。
遥想少年时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此时,他冠盖如华,国士无双。
而当年的人,却已经不再。
当年的挚友,一个惨死,一个未老先衰,形貌落魄。
这个世界,在成就了他的同时,并没有带给他这两个朋友多少荣耀,甚至连最基本的尊严,都被剥夺。
“墨哥,你回来多久了?”
沉默良久,一直默不作声的林羽,突然打破了沉默,提起陈墨放在地上的酒坛,直接就往嘴里倒灌了两口,任由溢出的酒水顺着脖颈流淌进胸膛,浸湿衣衫。
“回来,有一阵子了。”陈墨轻声道,“本来想着找找你们,只是物是人非……”
林羽没有接过话头,眼前的陈墨,背影如山,气冲霄汉。
这个当年仅仅跟自己相伴了一年的墨哥,在当年就当的上智勇双全四个字,而现在,更是变成了他所期待的模样。
总算是无憾了。
要是楚家这小子没有死,看到墨哥这样,肯定也会很高兴吧?
这小子从小能说会道,这时候定然会对着陈墨吹嘘几句。
陈墨接过林羽手里的酒坛,手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目光似乎望着楚风的墓碑,又似乎透过墓碑,看向了某处虚无。
严寒渐起,空中的雨滴渐渐变成了冰晶,继而又变成了白色的雪花。
洋洋洒洒,似鹅毛飘下,散落在两人的头上,肩上,脸上。
此时陈墨身上,给林羽的感觉很奇怪。
人,还是那个人。
只是细细感受下来,又给了他非常特殊的感觉。
这种感觉,林羽形容不上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描述。
总而言之,就是看了一眼之后,就会难以忘怀。
“楚风,就是太爱那个女人了,那个女人,她实在是该死!”
林羽再喝一口酒,愤怒难平。
自己最想守护的女人,反过来,朝着胸口就刺上了一剑!
楚家在最危急的时刻,也曾打算宣布破产,变卖家产,从而保全一家人的余生平安。
但是那个女人,却连楚风最后这个卑微的愿望都斩灭,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女人无情狠辣到了这种地步?
在楚风怀里的,可还有自己的一双骨肉啊!
陈墨想不明白。
漫天的风雪之中,他未再发一言。
林羽此时走近墓碑,将上面枯萎的花扫到一边,道:“我听流言,害楚家这般凄惨的,不仅仅有那个女人,还有何家,施家,张家,那几家的势力,在蓉城根深蒂固,很难撼动。”
对林羽这种平头百姓来说,这些豪门大族,正是站在金字塔顶尖,需要他去仰望的存在。
长年累月的传承,不管是金钱亦或是权力,都是顶级中的顶级。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林羽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无缘报仇了。
像他这样的凡人,面对这些世家大族,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除了把自己灌醉,再骂上几句老天无眼之外,他毫无办法。
但是,让他解气的是。
前阵子那四姓商会的张家大少,被神秘人杀死在了丁香花大酒店。
而今天,那神秘人更是大闹张贵仁为爱子举办的追悼会!
老天爷总算没有彻底瞎了眼。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过,我今天得到了个好消息,原本是要来跟小风好好说说的。”
“张家这种丧尽天良的家族,今天死了大少爷!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开眼!”
“不止是张家,还有何家,施家,朱家!我祈求上苍,让他们家彻底断子绝孙!”林羽突然狂笑道,状若疯狂。
陈墨眼中露出一丝感慨,自己这个兄弟,是压抑了太久了啊:“不仅仅是断子绝孙这般简单……”
雪越来越大,下雪了,也就起风了。
风声呼啸之中,林羽并没有听到陈墨的这句话。
停顿了片刻之后,林羽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只刚才的几分钟,他就已经把坛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意上头之后,就连步伐,都显得有些摇摆不定。
这五年来,他备受四姓商盟的打压,生活的压力,让他活着像一条狗,在2也没有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要不是陈绮月暗中相助,他估计早就步了楚风的后尘。
陈墨伸手扶住了有些醉意的林羽:“下山吧,起风了,我送你回家。”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林羽先是一愣,继而神色中出现了一丝迟疑和挣扎。
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林羽所在的林家,原本开着连锁超市,家境虽然比不上楚家,但是怎么说也算是小富了。
但是经过了五年前的那场风波,林家的连锁超市彻底倒闭,他本人更是在外地躲了一年多才回来。
等他回到蓉城之后,年迈的父母,早就在巨大的打击中患上了重病。
而他本人,为了维持生计,只能是咬着牙,借了些钱,重新开了一家便利店。
中途,陈绮月数次想帮助他,但是都被他给拒绝了。
在两年前,生意走上了正轨,他也顺势完成了人生大事。
其实,这里面,更多的原因,只是想圆了在病榻上父母的心愿。
毕竟自己这一辈子,欠两个老人家的,实在是太多。
林羽开的便利店,距离六合山不远。
所以陈墨和林羽都选择了步行。
陈绮月原本想替陈墨撑伞,但是被陈墨摇头拒绝了。
搀扶着步履踉跄的林羽,两道身影在风雪中越行越远。
六合山边上的便利店,算是远郊了,所以生意自然不会多好。
来此光顾的,大多都是住在附近农村的农户,外地人,民工。
此时的便利店内,一个身着时尚的妇人,正坐在柜台里面玩着手机,刷着短视频。
看年纪,应该三十左右,妇人给人的感觉,面相妖艳,身姿丰腴,脸上抹着淡淡的妆容。
不过,林羽和这个女人的关系,落在陈墨的眼里,却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