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苏苏心中一动,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碎银钱,塞进学徒的手中,同样神秘的说。
“关于县长跟救灾的事儿,你知道多少?可以告诉我说么?”
学徒捏了下银钱,脸面上的笑更兴奋了。
他左右瞧瞧,确定周围没有人,就轻声地告诉她。
“你们之前不是问骆县长为什么不发食粮给灾民么?实际上不是骆县长不愿发粮,而是郜县佐不愿开放粮仓。”
梁苏苏越来越不解。
“县佐的官职比县长低,他不该听命于县长么?”
学徒将银钱揣入袖里,把事娓娓道来。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郜县佐虽说官职略低一等,可他出身郜家。
郜家你们知道的?那可是本地的大族!
不但整个郜家都支持郜县佐,丁家跟岑家也在暗地中帮他。
在骆县长上任前,郜县佐便已在七福县的县府中任职十几年,县府中近乎都是他的亲信。
能说如今整个县府都是郜县佐说了算。
骆县长空有官名,却没实权,即便粮仓的钥匙都是县佐在报官,骆县长拿他一点法子都没。”
梁苏苏眨了眨眼:“也就是说,郜县佐将骆县长给架空?”
学徒用力点头。
“是的!
我之前陪师傅去县府中给骆县长的娘亲看诊,曾听老太太埋怨过这一些事儿。
说句属实的,那位骆县长人实际上蛮好的。
他自个节衣缩食,却肯拿钱出帮助那一些孤寡老人。
有老百姓受冤求到他眼前,他也全都会尽力帮忙还其公道。
对了,他去年才到任时,就曾提出过要在全县修建水沟,并且加高河坝。
可惜的是这个提议一出,就遭到了郜县佐的反对。
整个县府的人全都站在郜县佐这里,骆县长孤掌难鸣,最后只可以不了了之。
没有想到今年洪水果真便来了。
若最初可以听从骆县长的意见修建河坝跟水沟,就不会有这样多无家可归的灾民……”
说到最后,学徒也不免叹气。
他们家虽说住在城中,侥幸避过了这一劫,可他在乡下也有几个亲戚。
现在乡下遭了水灾,也不晓得他的那一些亲戚现在是死是活?
梁苏苏:“这样说来,骆县长实际上是个好官?”
学徒叹气:“是呀,可惜的是运气不好,一来便碰着这样个烂摊子。”
梁苏苏接下来又问了些关于郜县佐跟郜家、丁家、以及岑家的事儿。
学徒将他知道的全都说了。
郜家跟丁家、岑家当中貌似独立,实际上一直都有姻亲关系,比如说郜县佐的娘亲便出自岑家,他的妻子却来自丁家。
三家关系盘综错杂,就如如果他们的利益关系,也全都已紧紧绑一起,非常难分的开。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可以紧密团结,一致对外的主要原因。
梁苏苏提着药包,跟司马琰、靳芙蓉姐弟离开医堂,在城里一家客店住下。
他们住下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个痛快的洗个热水澡。
等洗去身上的寒气,梁苏苏把熬好的中药汤子端给清河王。
司马琰一边吃药,边听梁苏苏说她打听见的消息。
听完后,司马琰心中已有了底。
他放下碗,懒洋洋说。
“南方每年到多雨季节都会发生水灾。
朝堂为解决这个问题,不但每年都会向南方发放救灾物资,还会拨款给各地县府,叫他们加固河坝。
可看七福县这模样,明显是没本本分分地照做。
那样用来修建河坝的银钱去了哪?”
梁苏苏心中一惊:“难不成是给郜县佐给贪墨了?
不对,他一个人吃不下这样多钱,郜、丁、岑三家一定也掺跟进了。”
司马琰对此不置可否。
他悠悠道。
“孤如今比较感兴趣的是,皇太子来到七福县后,看见城外那一些灾民会是什么想法?”
梁苏苏:“郜县佐他们该会想法子将那一些灾民转移去不要处?”
司马琰:“那样多的灾民,一时恐怕非常难全给转移走,还有加固河坝的事儿,皇太子一定会过问,一旦的知七福县内的河坝没加固过,贪墨之事一定瞒不住,到时他们应该怎么收尾?”
梁苏苏心中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们应该不会是想叫骆县长当替罪羊?”
司马琰打哈欠,不甚在乎地道。
“谁知道?”
说完他便站起身往床榻走去。
梁苏苏赶忙追上去问。
“要是咱的揣测是真的,骆县长岂非非常危险?我们要不要想法子提醒他一下?”
要是骆县长是个贪官污吏也就算了,可是从学徒的描述能看出,骆县长是个难的的好官。
这种好官不应该落的个身败名裂的凄苦结局。
司马琰却对此置若罔闻。
他躺床上,扯过薄被盖在身上,道。
“他人的死活跟孤有何关系?”
梁苏苏:“要是叫郜县佐的奸计的逞,这世上便会少个好官,等将来好官越发的少,贪官越发的多,整个朝堂、甚至整个大晋就完了!”
一个郜县佐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其它地方,非常可能还有好多类似郜县佐的蛀虫。
他们正不断汲取老百姓血肉。
蚁虽小,可溃千里长提!
司马琰嗤笑一声,不当意地道。
“那又怎样?”
他直直望向梁苏苏,幽黑如墨的眼睛中尽是冷意。
“无论是贪官还是好官,全都和孤没有关系,孤凭什么要出头?”
梁苏苏蹙眉看着他:“既然你不关心这一些事儿,为什么还要主动去打听七福县内的事?”
司马琰不答反问:“因为孤闲的慌,想找点事打发时间不能么?”
梁苏苏无言以对。
这是她认识清河王以来,第一回从他身上体会到这样彻彻底底的冷淡。
那不就是对别人的冷淡,还有对他自身的冷淡。
好像即便整个世界崩塌,全都和他没关系。
他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也不在乎自个的死活。
他的这样的冷淡叫她觉的非常不舒服。
梁苏苏喃喃问:“为什么?”
司马琰听见了她的心声,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若换做是别人问这样的问题,他是不会理睬的。
可如今面对的是梁苏苏。
是想法子治好他腿疾的梁苏苏,是帮助他忘恶梦的梁苏苏,是陪着他同生共死的梁苏苏。
在他心中,她早已跟别人有了分别。
她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她是能被特别对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