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浅和轩辕彻这边处理完风家事由后,到万金阁时,天已见亮,今日是大雪时节,帝都却一反往常似的,并不见一丝雪花,可前几日积雪犹可见白,道路上杂乱纷繁的脚印车马痕迹,将这轻盈的白雪,碾得不见最初的痕迹。
从北燕到大燕,如今再到这帝都,凤浅从前并不怎么深习治国政事,从杀手到王妃,如今她凤浅是一方领主国的女君,身负百姓安乐之重责。
若这片大陆,当真像风歧说的那样,终会有塌陷埋没的一天,那到时候,生活这方乐土上的百姓们,将会顷刻荡然无存,连伏尸百万的骇景,也不可能见。
“浅浅,别多想了,再这么耗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
轩辕彻心疼凤浅自有孕以来,几乎没有过上几天的安生日子。
“我没事,你看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嘛!”
“不行,从今日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来处理。你必须好好休息,听到了吗?”
凤浅自然知道轩辕彻是在心疼自己,可自己又何尝不心疼轩辕彻,他跟自己一样,几乎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阿彻,你就只知道说我,你自己不也是没有好好休息过?”
“我是男子,与你不同,再说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呢,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他想一想啊!”
轩辕彻这话说得何尝不尽不实,他摸着凤浅的头,像是哄一个小孩似的,道:“浅浅你就听话,这段时间好好养,我真的不想你再出什么事了。”
凤浅笑着撒娇道:“好,我听你的。”
虽然公子襄嘴上说着让大家都回去休息,但反而是他自己最不听嘱咐。
万金阁的冬苑中,一年四季梅花盛放,冰湖封冻,公子襄披着厚厚的狐裘,久跪于这冰湖上,望着那湖下冰棺中的人。
云爷小声道:“少阁主,今日大雪,这东苑较之从前,又添了几分寒意,切不可再多做逗留了。”
公子襄却并不理会,问了句:“弘明如何了?”
“回少阁主,弘明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将养个三五日,便可来伺候了。”
“让他养着,不必着急过来伺候。”
“是。”
寥寥几句后,冬苑又陷入一阵入死的寂静中。
“你知道,为何我一直让你们称我少阁主吗?”
公子襄忽然开口问出此言,云爷一时猜不出主人的心思,只老实道:“少阁主远虑深思,属下不知。”
“我一直想着,这万金阁的阁主,总有一日会醒过来……”
“少阁主莫要过于悲痛,生死轮回,本是人之常情,若您苦苦纠缠于此,阁主泉下有知,亦不会高兴的。”
公子襄并未被此言激怒,他当然知道,云爷此话说得不错,不过是自己过于执着,父亲母亲当年被星帝钦赐毒酒,含冤而死,便是神仙再世,也救不得。
冬苑的正门“哗啦”一声忽然被大力拉开,只见花梦影走进来,不由分说地就要把公子襄往外拽。
“毒仙,你这是做什么?”
公子襄想将自己的袖袍从花梦影手中扯出来,奈何这毒仙抓着袖子的力气过大,竟一分也扯不出来。
“公子襄,你还要本毒仙跟你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令尊公子长早已亡故,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你的身子本就不济,寒冬难耐,你还偏要往这冬苑钻,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难道令尊就能活过来吗?!”
花梦影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花费大量精力救回来的人,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要是换别人,他早动手揍人了。
“毒仙勿恼怒。”
公子襄每次都是这样,惹得花梦影恼怒后,作出一副改过自新的模样,可下次,仍旧照犯不误。
花梦影见其一脸病色,知道定是在这冬苑中冻久了的缘故,他转而问云爷:“你家少阁主在此待了多久?”
云爷道:“已将近一个时辰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花梦影将公子襄扯到椅子上坐下,替他搭脉诊治,口中还不住埋怨道,“若当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何当初还让云爷不辞千里,送你来百花谷?合该死了,岂不干净?”
公子襄笑道:“是是是,多亏毒仙出手相助,把子襄这将死之人又从地府拉了回来,扰了毒仙的清净。”
“你别跟我来这套。以前一说你,你认错倒是积极,可死不悔改,还不如不认的好!”
“今日来冬苑,原是公子氏的案子有了进展,想来同父亲说说话……”
花梦影不再斥责他,这些年,公子襄是如何拖着这一副弱不禁风的身躯,为复仇大业百般筹谋的,他花梦影是最清楚的。
“星帝虽许了你承诺,但你也不可大意,又要小心星帝的猜忌,还要将雪妃和那太监缉拿回来,当真不容易啊!”
“此番破海现身也就罢了,偏偏还在星帝面前现身,他如此功夫,怎会不引起星帝猜忌。现在的万金阁,处境可不比当年的千秋坊好多少,踏错一步,便是再次的万劫不复……”
公子襄说到此,便不住地咳嗽起来,花梦影忙从袖中拿出药丸,吩咐云爷倒来水,公子襄服下药后,又狠命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停歇下来。
“子襄,你就听我一句劝,先好好养着吧,别到时候公子氏的冤屈没能洗刷,你人就先完蛋了。”
公子襄苦笑着道:“毒仙大人,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我这是据实相告,你要是再这么油灯似的熬下去,迟早得完。”
“知道了知道了,我养还不行吗?”公子襄说着,站起来吩咐云爷,“听到毒仙大人的医嘱了吗?还不快吩咐下去,把本阁主屋里的暖炉点旺一些。”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
花梦影听得此,脸上才终见喜色,“这就对了嘛!”
从冬苑回房的路上,公子襄问花梦影:“阿彻那边的事处理得如何了?他们人可回来了?”
“都处理好了,你就别替他俩操心了,两人现在估计都睡了。”
“风姑娘竟能想到假死替风歧脱身,倒是令我钦佩啊!”
“我这个师妹啊,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世上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又遇到个一味宠她的夫君,实是羡煞旁人。”
“毒仙一个人过了这许多年,确实该寻个意中人了。”
“嗯……嗯?你说什么?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那毒仙方才说的‘羡煞旁人’,难道你不是这个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