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皓噤声,他们传得太神了,加上上车的照片,他很难控制不住自己不往那方面想。
眸光暗了暗,他现在才意识到,那些嗤之以鼻的流言,早潜移默化地在心底扎根。
江溪越叹口气,重新捧上奶茶,将话题转移开:“我们不说这个了,说你吧。”
“高考后想去哪里啊?”
盛皓拿起肉串又放下。
“随便哪里都行,只要不在这里。”
“感觉你进步还是挺大的,本科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他笑:“要给我表演劝学啊?”
“我之前就想说了,你这样和你爸作对,伤的是你自己。”
目光落至他手上的红绳,“你妈妈远在国外,更是关心不了你。”
他敛起笑容,目光又稍稍冷下来:“你很了解我吗?”
她果断摇头:“只是感觉。感觉你在用自我放弃的方式报复你的父亲,同时也希望这样获得母亲的关心,说错了你可以骂我。”
她把编好的手绳还给他的那天,他突发奇想地给她讲了很多。
后来,她也目睹过父子俩在学校里争吵。
和母亲一起撞破父亲出轨这种事,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不可谓不深。
江溪越能感觉到他对父亲的憎恨,同时他又依旧需要父亲的庇护、钱财与权势,不然闯了那么多祸谁给他善后?谁帮他转学?
他珍视那条平安扣手链,想念着不再回国的母亲,同时又爱又愧疚。
江溪越看他脸色越来越差,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我瞎说的啦,吃东西吧,难得我请你。”
掌心翻过,她的手却滑出了手心,他握着空气说:“行,那我要五份烤脑花。”
“嗯,挺适合你。”
......
分别的时候,江溪越意味深长地说:“盛皓,好好救自己吧。”
*
开学后,紧接着考试。
考完试的第二天就开始讲试卷。
步入高三,时间流速快了起来。
教师节这日,江溪越定了两束花,一束向日葵,一束香水百合。
恩师这两个字,用在他们身上再好不过。
陈树青征得大家同意后,用班费给老师定制了蛋糕。
这是他们能过的最后一个教师节。
周发念念叨叨的,直呼破费,只要好好学习就是最好的礼物。他转过身的时候,江溪越看到他抬手抹眼背。
又过几日,班里风波渐平。
王科被班主任喊去说了一通聊斋,也知道了大概的经过,扭扭捏捏地冲江溪越道了歉。
她想,最应该道歉的不是他。
事情过去了很久,对方用的也是兵不血刃的方法,报警追责会耗时耗力,而且这种程度,对方并不一定会受到太多制裁。
晚自习快结束时,她收到一张纸条。
老地方见。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江溪越望着脚下奔腾不息的江水,在脑海里把《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过了一遍。
背课文背得疯了。
余光里,有人从她的右侧走来。
接着,一抹黄色晃入眼中,香味也跟着钻入鼻尖,她定睛一瞧,是一束金桂。
“南桥上有位卖花的奶奶,卖栀子,卖茉莉,今天卖的是桂花。”
“好看吗?”
“好看。”
“送你,放在桌前提神,有助学习。”
江溪越将信将疑地伸出手,眼看着他把花放在手心,接着又倚回栏杆。
似乎到现在,他都没和自己有过眼神接触。
她埋头嗅嗅,往身边近了一步。
“你最近在忙什么?”
上学期她故意疏远他,现在她总看不到他,心里却一阵一阵的失落。
他看着底下的江水,“就整理学习计划,处理班务什么的。”
她接上去,“还有我的事。”
他肩膀微不可见地抖动了下。
“谢谢你。”
说完她有些自嘲地笑出声:“我最近好像一直都在说谢谢。”
“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愿意在我这边,感觉挺奇妙的。”
陈树青忽而转过身来,目光相接那瞬间,江溪越心惊了一下。
哪怕这路边灯光昏暗,她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浮着浅红。
担忧的话语脱口而出:“陈树青,你怎么了?”
“是家里......”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
陈树青紧紧圈住她,下巴在她肩膀处蹭蹭,声音有些喑哑。
“我很好,我没事。”
“让我抱抱好吗?”
手在他腰间停了停,轻轻环上去。
衣衫薄,心跳烈。
那些画面,陈树青没勇气看第二遍。
胸腔下的那团就像被捏住了一样,血液在血管里滞留,回不到心房。
而在教室里看到云淡风轻,挺着薄薄的脊背,依旧勤勉认真,好似对流言充耳不闻的她时,
他快要缺氧了。
他宁愿她哭出来,闹出来,而不是沉静如朽木。
“江溪越。”
“嗯。”
“大胆往前走,没人可以欺负你了。”
她短暂出神,不自觉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两人无话。
皎洁月光流泻,周围零落着几颗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僵硬着松开她,倒退两步,开始道歉。
奶奶住院的时候,她也只是轻轻环着他的臂膀以示安慰。
这种毫无理由的用力的拥抱,越界了。
她摇摇头,只笑。
他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也跟着弯起嘴角。
桂花的香味萦绕。
*
时间飞逝,开学后的第一个假期来了。
双节联动,放五天,节日礼物,每人一沓厚厚的试卷。
换了个地方写作业而已。
中秋,江溪越去了趟舅妈家,钱如梦让她回去吃个团圆饭。
母亲离世后,她和舅舅家的关系比以前好了那么一点。
饭桌上。
钱如梦问她打算去哪里读大学。
她回答嘉禾。
一向沉默的江洋问:“去这么远?”
“你就考本地的呗,出来当个老师,我再帮你介绍靠谱的对象,成个家多好。”
“我想出去。”
“你懂什么?”
“小姑娘家家的去那么远没人替你撑腰,容易被外面的男人骗。”
“别跟你妈似的,未......”
江溪越放下筷子,憋着股气:“舅舅,现在也没人替我撑腰的。”
钱如梦连忙碰丈夫的手臂,给她碗里夹了块排骨,三言两语把话题岔开。
饭后,她帮钱如梦收拾餐桌清洗碗筷。
“你舅舅他也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很不安全。”
“我知道。”
江溪越还知道舅舅不喜欢她,她的到来是江家的耻辱。
江洋认为自从江婷有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女儿后,开始斤斤计较,什么都要和他这个弟弟争上一争。
姐弟俩决裂是因为房子。
江洋那时候还在念大学,刚谈上对象。
外婆没有和江婷商量,把县城小区的房子变卖,在市区购置了一个稍大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江洋。
很明显,这个房子以后是江洋的婚房。
等到江洋结婚,江婷就要带着女儿从房子里搬出去。
江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江婷觉得心寒。
他以为姐姐是因为有了女儿,才要和他争房子。
两人后来来往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