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冰块化了，柠檬水也见了底。
许美丽收到的录音有江溪越找赵爽要说法以及在第一次寝室冲突的全过程。
照片是被浇湿的被套或床单，厕所墙上隐约可见的辱骂，手上腿上时不时被迫撞墙摔跤的淤青，还有头发残骸。
被张萍批评过后，她上交了家里摔坏没用的手机，把自己的藏在床板下面，也算记录了一些证据。
她让自己记住这些屈辱的时刻，拼命去学习，考出这个城市，去一个远远的地方。
许美丽心疼地看着她，拉开抽屉摸出两颗白巧放在她手心，“吃点甜的。”
江溪越望着手心的糖，站起来鞠躬：
“谢谢老师。”
原来完完整整地把事情说出来，也不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
积压的痛苦似乎随着出口的文字一些在慢慢消散，呼吸也轻松起来。
她又不免担忧地问：“我会被开除吗？”
“没那么严重，打架确实不对，但你这事出有因，潘主任没那么不讲道理的。”
“我和老周会好好商量的，回去上课吧。”
许美丽也站起来，如慈母一般缓缓地抚着她的头：
“物理成绩保持住，你完全可以考个很棒的大学，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小妹妹。”
江溪越无言凝噎，又再次弯下腰，献上满腔的感激与敬意。
教室里正在上数学课。
有两个座位空落落的。
下课后，她询问了周诗雨，后者故作神秘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 微博已经有浏览了，至于举报，你那边怎么样？”
盛皓比了个ok的手势。
陈树青合上电脑说：“那现在就去见范芊吧。”
前往约定地点的路上，盛皓问：
“你怎么想起用举报？”
“马上开学季，又接着教师节，这段时间相关舆情把控都比较严格，举报成功性更大。”
“你给的材料都是真的吧？”
盛皓见陈树青投来怀疑的眼神，扬眉以示不爽。
“体罚导致脑震荡这事在学校还挺出名的，而对人格侮辱这事更是见怪不怪， 不有录音嘛。”
“之前没人举报吗？”
“差生哪有人格，被骂习惯了，也没人想着举报。”
要知道有的时候，老师对学生的一些语言暴力以及较为严重肢体惩处行为其实是部分家长默许的。
陈树青瞥过去：“是人就有人格，人格平等，没人可以践踏。”
盛皓一愣：“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装。”
陈树青没接话而是问：“你打听的女寝情况怎样了？”
“刘霞菲她们是三人团体，另外四个和她们玩不到一起，但目前没冲突。”
“就像你说的，她们有人明哲保身，冷眼旁观这场欺凌，那现在，怎么可能有人交出录制的东西？而且不一定有。”
“赌良心而已。”
“反正她肯定不只有一个视频。”
陈树青比对着手机上的照片，指向橱窗内坐着喝奶茶的姑娘。
范芊在账号发布视频后，一个叫雨未眠的女生加上她，碎碎念吐槽了江溪越满屏，然后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的视频，她要拿这些东西狠狠地敲一笔。
雨未眠提出可以支付一笔钱，如果担心她跑路，可以面谈。
范芊心想这种画质的视频还能用来卖钱？
只是她等来的为什么是两个男生，其中一个还是甩了她好朋友的渣男！
“不用看了，雨未眠不会来。”
范芊明白了，站起身就想跑，她甚至想好他们来追的话就立马喊出来，谁料盛皓抬手把人拽到身边，超大声地说：“宝宝，我只是来晚了一点，别生气了呀。”
“来，坐下。”
范芊傻眼了，被他按着肩膀坐回到位置上，盛皓顺势坐在外围，她想走也得他起开让路才行。
陈树青结束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开始进入正题。
“我是来交易的，你手上的视频还有照片，开个价吧。”
“我不卖了，都删了，什么都没有了。”
范芊越想越气转头痛骂盛皓：
“渣男，你居然真的为了那个贱人跑去二中，你对得起我们菲菲吗？”
要不是范芊冲浪看到他们五四青年节的一个表演视频，她还不知道盛皓已经重新找上江溪越了。
她跟刘霞菲一说，对方淡然一笑，摇摇头说算了。
她更替好友感到不值。
一定要做点什么，来惩罚这对狗男女。
陈树青叩了下桌子，语气冷淡：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还是干净点。”
范芊嘟囔着嘴不满地看着对面那人。
“我们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今天来找你是想替你解决麻烦，警方要是知道视频是你拍的又是从你的手上传播出去的，那你可能要被拘留了。”
“你吓唬谁？”
“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行为的，处五日以下拘留，不信你就去查。”
“她如果因为这个视频出了什么事，追责是会落在你身上的，毕竟是你逼的。”
“最坏的结果就是你得进去，毕竟你已经18岁了。”
一股寒意窜上来，范芊后怕起来。
盛皓补充：“你发视频都用的自己账号，查你特简单。”
“我们现在拿到东西，那马上就可以撤销报警，警察就不会来找你了。
陈树青继续说：“你自己想，就算你没被拘留，可被警察叔叔找上学校这事，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扫黄的漏网之鱼？坑蒙拐骗还是偷窃？亦或是其他违法行为？”
“悠悠众口哦，你堵得住吗？摆在你面前的不就有一个例子？”
范芊心彻底凉了，前车之鉴江溪越因为上了一辆奔驰又请假半月造谣被包养，后来得知她是去医院看望病重的母亲，请假是因为服丧。
可事实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了，知道事实的也没几个愿意站出来挺她。
背地里还是说她脏。
范芊吞吞口水，交出手机。
另外一边，周诗雨也在忙着钓鱼执法。
那晚，陈树青把他们几人拉进群，说了他的方法。
第一，从范芊那拿到她所拥有的图像资料，尽量还原当天场景。
第二，寝室内部无非就是霸凌者、旁观者、和被霸凌者三种成分，旁观者手里也许会有更客观的东西，周诗雨就负责装成和旁观者一样属性的人，在社交平台钓鱼执法。
第三，就是利用特殊时期举报江溪越的班主任辱骂学生，体罚过重，一旦有人调查，五班就会人心惶惶。
陈树青认为，江溪越的处境有很大原因是来自班主任的默许和引导。
按照盛皓的说法，张萍只是不喜欢差生，可江溪越成绩不错，有波动但不是无药可救。
当她把成绩提上来后，班主任依旧那副嘴脸，这就给了其他同学一个明显的信号——班主任不喜欢的人，成绩好也没用。
这样，更没几个人会帮江溪越说话，怕被穿小鞋。
江溪越从来没想过报复，想的只是逃离。
可她明明已经逃了，她们又还是找了上来。
陈树青讨厌这种平静的生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打破。
每个欺负过她的人，都该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