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赶回西炎时,已是后半夜。
整个西炎宫都格外寂静,两支力量分别躲藏在不同的方向,企图做这座宫殿的下一任主人。
玱玹不敢轻举妄动。
黑夜为这一场战蒙上一层未知的迷雾,分明按兵不动,空气里却是满满的硝烟味道。
玱玹不由握紧佩剑,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一阵马蹄声响起,踏地大地都在颤抖,宫殿的西北角燃起火光,战士们高吼的声音由远及近。
“西炎王积劳成疾,退位让贤!”
“退位让贤!”
声势浩大,誓要让整座西炎山都听见他们反叛的声音。
玱玹愤恨地捶地:“援兵怎还不来!”
迟迟等不到丰隆的信号,玱玹也只能呆在原地,手指插进土里,青筋暴起。
突然,三响信号弹在黑夜中燃起。
援兵来了!
玱玹举剑大呼:“捉拿逆贼!”
玱玹的小队和赶来的队伍汇成一支,冲入宫内。
刀剑相击,血肉横飞。
稍有不慎,下一秒便成为剑下枯魂。
……
小夭带着弓箭到西炎时,玱玹已经倒在地上,被副将从尸体里拖出来,眼神呆滞。
他怎么会败了,怎么会!
玱玹被七王的软鞭摔在马下,任由他们踩过他的身体,踩碎他的自尊,踩碎他的风骨。
玱玹将手抚上小夭的额,那朵桃花在血的衬托下显得生机。
与这遍地横尸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小夭,外爷……外爷还在朝云殿。”
小夭让副将带他走:“哥哥,我是皓翎王姬,我去救外爷。”
玱玹还想说什么,但失血过多嘴唇苍白的他已经没了力气,小夭见状,连忙让人将她带下去,自己拿起弓,往朝云殿去。
越靠近,血腥味就越浓,整个空气里都是战争的味道。
散不去,散不尽。
小夭一路无人敢拦,直直进了大殿。
西炎王站在高台上,被五王七王的人用剑死死扼住脖颈,慢性毒药在此刻让年迈的他再也无法如年轻时一般大杀四方,驰骋沙场,只能像只羔羊,任人宰割。
小夭见势捡起一把匕首,抵在胸前。
“我是皓翎王姬,我要你放了外爷!”小夭将匕首推进了一点,血浸出来,染红了外衣。
纵使殿内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要试试,她要救下外爷。
“今日我若有任何闪失,父王不会轻饶你们!就算你坐上了王位,也不得安宁!” 小夭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
刚刚在殿外就已经快要耗完小夭所有的力气,此刻她就像一具空壳,靠着那顽强的求生欲望和意志力,支撑着自己。
听到这话,五王停住摁在国玺上的手,拍手大笑起来:“小夭啊小夭,我该说你什么才好!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被蒙在鼓里!”
五王的声音充斥着轻蔑,在殿内回荡:“你是个狗屁王姬!你是赤宸的女儿,你是妖女!”
小夭拿着匕首的手一顿,有些失神。
五王使了个眼神,副将迅速上前,趁小夭走神抢走她的匕首,将小夭死死扣住。
涂山璟和丰隆突破宫门时,便看见这一幕。
他心爱的女人浑身血污,半跪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
七王未看清来人,就下令射箭。
箭从涂山璟的耳边穿过,只差一毫。
五王急忙呵斥:“住手!那是涂山璟的人!”
箭立刻停了。
顾不上劫后余生的庆幸,涂山璟抛下手中的琴,冲上去护住小夭。
一柄长剑削下副将半截手臂。
“小夭!”涂山璟将小夭紧紧搂在怀里,身边的将士立刻将他们围住。
小夭在靠上涂山璟胸膛的那一刻,终于支撑不住自己,却也明白,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外爷,璟,救救外爷……”小夭哭着,那泪水打湿涂山璟的衣裳,比刚才的箭还要疼。
“小夭,你放心。”涂山璟抬手为她拭去泪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五王,我不想参与你们西炎的战争,但我今天必须带走西炎王。”涂山璟将小夭交给丰隆,独自一人上前。
七王来了兴致:“涂山族长何必为难我们啊,这小丫头片子与你又是什么关系,你这般帮她?”
涂山璟冷眼:“她是我未婚妻,我要救未婚妻的外爷,这算什么为难?”
小夭心猛地一颤。
涂山氏向来不参与王权纷争,可今日涂山璟这样一说,便是为了她,让整个涂山氏,整个青丘,整个中原,与西炎为敌。
涂山璟强硬地站在那儿,不肯退让半分。
“涂山氏做生意讲究和睦,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和你谈。”涂山璟伸手,地上的琴立刻出现在他手里,“可若是五王不想和我好好谈,那就别怪晚辈日后刁难,以公谋私。”
五王捏紧拳头,他自是不能与涂山氏撕破脸面,可就这样让他带走了人……
涂山璟很快看出了他的意思,从衣袖里掏出几张纸,抛向七王:“这是我涂山氏商路的通关证明,晚辈最近对兵器有些兴趣,听闻西炎的军火独特,能在极寒之地也照常使用,涂山氏有意与你们交易,不知五王可否卖我一个面子。”
钱能解决的事情,都好说。
五王看着纸上那诱人的条件,反正退位诏书已在手里,西炎王一把老骨头也再翻不出什么波浪。
“涂山族长如此大的诚意,我不收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五王卷好退位诏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放人!”
西炎王脖间的剑撤下,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倒,涂山璟快步上前接住。
“晚辈,带您回家。”
小夭推开丰隆,踉跄着冲上去,紧紧拥住西炎王,
“外爷……”
涂山璟将两人扶上车,知道小夭要问什么,先她一步开口:“玱玹我已经安排人送回轵邑,除了腿上那一鞭子伤得有些深,其他地方都还好。”
小夭松了一口气。
“倒是你,不跟我说一声就自己去西炎,若不是我怕五王七王的人对你下手派人去接,我都不知道你一个人偷偷走了!”涂山璟这次是真生气了,知道小夭不在时他快要疯了。
顾不上别人会不会发现练兵一事,带着军队赶了一路。
一到西炎山就看见她用刀抵着自己,身上全是血迹。
小夭自知理亏,牵起他的手:“没有下一次了。以后干什么我都提前告知你一声。而且你看,我不也没事吗?我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涂山璟这才发现,她身上除了胸前那一个伤口外,其他地方的衣裳都没有破。
是他关心则乱了。
两人讲着,西炎王咳了一声:“涂山璟。”
就喊了他一声名字,涂山璟心中便涌出无数种可能。
“正是晚辈。”
西炎王抬眼打量了他一番,接着说:“大名鼎鼎的青丘公子。记得小时候你来朝云殿还给我弹过琴。”
涂山璟不知老人要说什么,只得谦虚应下:“儿时顽劣,陛下海涵。”
老人自嘲地笑了:“还什么陛下不陛下的。倒是你,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我们小夭是你未婚妻,这未婚妻谁允许的?你们涂山氏素来不想卷进这些,怎么你还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
小夭撞了撞外爷的肩:“刚刚璟把你救出来,您这会怎么这样对人家?”
涂山璟笑:“涂山氏没有她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