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正这话说完,欧阳修和王安石都忍不住嘴角抽动,简直是太轻狂了!然而他俩这不悦的情绪刚一产生下一刻便被狠狠地击碎了。
只听范正酝酿起感情,略显深情地吟诵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横汾路,寂寞当年……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雁丘词》,范正前世人尽皆知的名作,一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不知感动多少陷入爱河的男女。范正拿出这首词就是为了回应第一轮抽到的诗题“情”。
此时在座的人,内心苦涩无比,如果说刚刚那首《春江花月夜》还让人存疑的话,那么范正这一首就彻底证明了自己,也击碎了众文人仅存的一点自信心。
没办法,范正刚刚这两首随便拿出一个都能吊打现在所有人的诗,这还怎么比?
然而就在这时,慈镜的声音又想起了:“你这诗中所提及的汾路,据我所知归属晋地。在下想问,你身处临安又是怎么描绘出晋地之事呢?”
嘿,还真是!这首词下阕的内容分明写的是晋地的见闻啊!晋地在哪?蒙国啊!你再怎么也不能跑到蒙国的地盘上吧?
“哈哈哈。”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范正却哈哈大笑一声。
“你笑什么?”慈镜黑着脸问道。
“哈哈哈,我是笑慈镜兄怎么问出如此滑稽的问题。”范正一副看小孩子的表情看着慈镜缓缓说道:“依照慈镜兄的意思,李白写‘会向瑶台月下逢’还非得去趟瑶台不成?”
“噗嗤!”人群中不知谁忍不住乐了出来,紧接着笑声像接力一般传遍了整个二楼!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清楚写诗不一定是写眼前之景,很多诗人也会把心中想象的景色和情感写下来,那么范正写到晋地倒不足为奇了。
一片笑声中慈镜的脸色像吃了癞蛤蟆一样难看。
“不过。”范正有说话了,只不过这次表情很严肃,“我虽然没去过晋地,但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亲自踏上那片土地,再吟一遍这雁丘词。”
“哈哈哈……”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阵大笑。
“兄弟你别开玩笑了,还去晋地?挖地道去吗?”
“你当蒙国是饭店啊,想去就去啊。”
这些话说出来,有人笑,有人怒,更多是不以为然。
……
范正看见眼前某些人露出一副轻蔑的,漠然的表情,内心忽然一阵凄凉与失望。这里的人,都是读过圣贤书的,是要去参加科举的,是要成为蔚国栋梁的人!
可是面对国土沦陷,他们却是麻木的,逃避的。这是多么让人愤怒的事情!他们在表现出嘲笑和不屑时,可曾想过不久之前数以万计的慷慨志士为国捐躯!可曾想过那晋地也曾是蔚国的国土!
范正重生在了蔚国,对于这里他是有归属感的。因为这里依然是神州,他依然是神州子民,而北面的故地,曾是他的家!
怀着满腔愤懑,范正开口了。
“怒发冲冠!”
“凭栏处、潇潇雨歇。”
怒发冲冠,这正是范正此刻的心情。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都看清楚我满怀的激愤,你们真的就如此麻木吗?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蒙蔚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范正每吐一字,目色便更红一分,这一刻他宛如谪仙人重现人间,身姿摇晃,肆意狂放!前一世他是身处和平之世,尚感家国情怀之重。这一世他深陷山河破碎之中,又岂能麻木不仁,作壁上观!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范正吐出最后一字,从癫狂中恢复平静。整个二楼,再无一人说话。所有人仿佛石化一般痴痴地望着范正,更有甚者竟然无法自控剧烈地颤抖起来。
郑云坠下最后一个笔画,毛笔从手中滑落,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殷在了那写满诗句的纸上。
郑成、欧阳修、王安石、乔万山……不知不觉间都红了眼眶,这一刻什么质疑,什么讥讽都烟消云散,有的,只是满怀的悲愤和感动。那些之前嘲笑范正的人缩在一边深深埋下了脑袋,他们只觉得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得疼。
良久,欧阳修和王安石对视一眼,两人转身对着范正深施一礼。
范正一怔,论辈分这俩人算是范正祖宗了,这一礼下去范正生怕再给自己折了寿。于是连忙还礼。
“兄台这词,内含大义,发人省醒!在下自诩饱读诗书,却不曾为国报效,实乃惭愧!”欧阳修语气有些激动地对范正说道。
范正听罢回答道:“欧阳兄切莫妄自菲薄,兄台来此应考,不正为国报效吗。”
另一边王安石一拱手开口说道:“兄台大义,在下敬佩不已。敢问君之大名,且与我等做个朋友!”
“在下贱性范,名正,字子义。能与介甫兄和永叔兄这样的大才成为朋友是在下的荣幸。”范正拱手说道。
乔万山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满脸赞赏地看着范正,“范正,倒真是个正人君子啊!”
“乔老过誉了。”
“不过,一点儿都不过。”乔万山笑着说道:“你倒是说话算话,三首诗说包就给包了。”
“呵呵,先前是晚辈情绪激动一时失言,乔老莫怪。”
“哈哈哈,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蔚国能有你这样的人才,是一大幸事也!”
在几人的谈话间,二楼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众人也纷纷对范正表达敬佩之情,对题字的郑云也投来尊敬的眼神。范正的诗,郑云的字,在众人眼中成了天作之合!
诗会彻底变成了范正和郑云的舞台。也没人注意到慈镜不知什么时候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