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佑见人垂眸沉思,于是又道:“不过……人长大都是会变得,就像郡王你不也是嘛,郡王如今沉着稳重,可儿时的你调皮的紧,不是爬树就是翻墙,最后不都是你那阿狰兄长时常给你背锅……”
“崔叔父倒是记得清楚……”
“那可不是,凌不疑那时可被你欺负哭了,若非是你那兄长制止,你俩非打一架不可。”
“……”
崔佑所言倒也在理,连天空尚是瞬息万变,何况是人。
直到天色渐暗,我们才从杏花别院出来,只是凌不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恍惚。
马车上,他不如来时那般从容。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我有些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凌不疑费力抬眸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来得及说,竟直接倒在了我的肩头。
“你……”
男人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许多,洒在了我的颈边,我这才发觉他浑身有些不同寻常的发烫。
我伸手探一下他的额头。很烫。是因为着了凉,病了?
梁邱起兄弟二人本骑着马跟在后方,见马车车窗被人掀开。
“你家少主公病了。”
两人急急忙忙策马上前:“属下这就去去寻医士。”
回到将军府后,我将凌不疑扶上了床榻,他额角间渗满了细密的汗珠,眉间微蹙,这个常年征战沙场,令人闻风丧胆的煞神将军,如今看起来脆弱又易碎。
也不知那兄弟二人有没有回来,我转过身正欲出门。
“阿兄…拿一百颗糖…换媆媆长大后做我的新妇,好不好……”
!!!
这句话断断续续从身后传来,使我刚搭上门闩的手一顿。
我蓦地转过身,只见榻上的人神情痛苦,似是在低声呓语着什么。
我有些不敢相信,艰难地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媆媆不是阿兄的妹妹吗,为何又是新妇。”
凌不疑的双唇极轻地动了动,我伏在他身前听清了那六个字。
一如十五年前,杏花树下,小女孩因为学不会那套剑法气汹汹地摔了手中木剑后,小男孩捧着糖罐来哄她开心的场景。
几岁的女孩哪里知道新妇是什么,轻而易举地便被对方哄骗到手了。她伸出手接过陶罐抱在怀里。
有些疑惑的抬头:“媆媆不是阿兄的妹妹吗,为何又是新妇?”
“阿兄说是便是。”
方才从凌不疑那里听到的便是和当年一样的六个字。
我的鼻尖一酸,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
我与阿狰之前的事情,他怎会知道!他不可能会知道的!
心头那股强烈的感知再次涌起,我伸出指尖有些颤抖着掀开了他的衣领,只见男人脖颈下方密密麻麻布满了一片片红疹。
他并非是受凉产生的高热。
只是怎会无缘无故浑身起疹子呢。去别院之前都是好好的,除非,他方才吃的那些杏仁酥……
犹记起当年孤城的那颗杏花树下,小女孩举着杏果非要男孩尝一口。
小男孩拗不过,低头咬了一口,当晚便因此浑身起满了疹子,高热不退。
同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
我垂眸看着榻上的人,有些不敢相信。
他避免一切有关杏仁的食物,不是怕被人笑话自己嗜甜,而是怕同如现在这般身体不适。
凌不疑他根本不是什么凌不疑。
而是阿狰兄长,霍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