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老夫得罪了!”
何勇下足了狠手,我一个趔趄,直接栽出了城门外,撞进了那个朗朗清风般的怀中。
袁慎伸手扶住我的双肩,我诧异回头:“老将军,你……”
同一时间,何勇一把将城门关了上去:“快走!快走啊!”
只是城门并未完全合上,十几把长矛就从何勇的后背穿膛而过。
犹如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我眼睁睁地看着何勇胸前被血染红了一片。
“不要!”
袁慎一把捏住怀中人的腕骨,平时看着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文人公子形象,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将她拖的丝毫动弹不得。
何昭君哭的撕心裂肺,被青梧等人紧紧地抓住。
滚烫的热血沿着花白的胡须一滴一滴溅在沙地上,何勇那双被长矛压弯的双腿再次直立起来,苍老的声音还在坚持:“走!走!”
袁慎:“老将军大义,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走!”
霎时,眼瞳中的那滴清泪终究是砸在了土地上。
你答应过老将军要护好他的女儿和幼子,还有这些被雍王蒙骗地朝中重臣,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生的希冀。
霍卿越,你必须振作起来!
我握紧了掌心,毅然决然转过身:“撤!”
我终究是没能救下他,而我又怎不知他是害怕腿伤会拖累众人,才这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们换取撤离的时间。
何老将军纵横沙场,戎马一生,本该到了安享晚年之时,最终还是在战场谱写完了他的一生。
直到断气,他那双手仍旧死死地抓住城门,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屹立不倒。
……
手里的那枚虎符烫的要命,仿佛承载着千斤般的重量。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属于自己的军队。
当然,肖世子恨极了让他屡次栽跟头的霍卿越,带着大量兵马穷追不舍。
不远处宽而广阔的河水,碧波一层一层向岸边涌来,阳光洒在水面上,跳动起无数耀眼的光斑。
待到近时,我看了一眼袁慎,他朝我点了下头,表示已经派人去上游通报了。
何将军长子策马上前连忙拦住我:“殿下,不可,此乃无量河,是雍城的护城河,这个时节河水汹涌,强渡怕是…”
“你信我吗?”
何将军长子:“我等自然是相信殿下。”
“那便好,渡河!”
肖世子带着兵马追至岸边,往前就要追,他的手下劝道:
“世子殿下,如此过河实在是危险,不如绕过走——”
肖世子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绕路?你当本世子眼瞎呢,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他们如今都快跨过河了,还绕路!”
“霍卿越若是跑了,我定饶不了你!给本世子追!”
他的兵马异口同声: “是!”
我们越过无量河,放眼望去,对方的兵马已然至河水中央,此时,有个老臣道: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快追过来了!”
“郡王,咱们快逃吧!”
我望着上游的方向:“别急,再等等。”
那老臣急了:“还等啊?”
而此时河中央肖世子的人马渐渐地发觉水线似乎突然上涨了许多,水流也越来越急了。
就在他们还没搞清楚状况时,但见远处河面上波浪滔天,激荡的波涛声犹如雷鸣般震耳欲聋,发出阵阵轰鸣般的巨响,滚滚极速冲了过来。
看来,袁慎派去的人已然赶到河流上游,割断了先前特意阻挡河流的那些土木巨石上的绳索。
顿时,河中央肖世子的兵马直接人仰马翻,被激流卷走,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一幕大快人心,让诸多将士露出了轻松的神态。
我提唇冷笑:“被世代庇护着自己的护城河吞没,可还好受,哼!”
……
终于将那些尾巴甩掉,我们在一处岔路口停住。
然而,何昭君一路上都在自责,悔恨万分。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该死的是我啊!”
或许,我能理解她的感受。
“纵使有滔天的恨意,你也要忍住。因为只有活着,才能血刃仇人。”
何昭君抬起眸,只看到霍卿越一晃而过的背影。
我走向袁慎身前:“袁公子,这次还需你帮我一个忙。”
“何事?”
我回头看了一眼何昭君和其幼弟,还有那群被雍王诱过来的达官显贵。
“雍王不是等闲之辈,他定然能猜到我方才说的大军是诈他的。”
“所以,我拨一队人马给你,替我将他们送回都城。”
袁慎急了:“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还不能走。”
袁慎:“此次何家为了婚宴而来,带来的兵马仅两千余众,加上你所请的驻军一共不足五千,而雍王手底下少说有五万之众,你可知这是螳臂当车。”
“螳臂当车我也要阻。冯翊郡邻近中州,若我走了,雍王势必一路畅通无阻,直逼洛阳城,届时一切可就来不及了!”
袁慎:“胜算寥寥无几,这…”
“有个人曾经问过我,想做什么,喜欢做什么,当时,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答不上来。”
“袁公子一定认为很可笑吧,当时的我的确不知如何作答。可就在前段时日我在蜀中看到饿孚遍地,看到血腥杀戮,看到命如草荠时,或许,我知道了我应该做什么。”
“何老将军曾是我最敬佩的一位老将军,此次他分明可以以年迈不支作为借口,被迫被雍王挟持,圣上也定然不会为难何家,而他为了忠义毅然决然地赴死,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
“身后是国也是家,我有必须去守的责任。这亦是我要走的道。”
“所以,袁公子不必再劝了,我心意已决。”
说罢我将那份勘舆图塞进他的手中:“带上它,回去的路我在上面已经标注好了。”
袁慎抬眸看着那个义无反顾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何老将军用忠心在赌一个答案,如今,他输地彻底。”
“可你此行兵行险招,只身入局,又何尝…不是在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