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仅仅两息后,血色就逐渐转红。
画海见状,松了口气。
从怀里摸出金针包,再顺着季铭的胳膊和腿,一路用金针扎了下去。
此时,周围一片安静。
金针扎到季铭腿部时,画海单膝跪在地上,眼睛鼻子凑近季铭腿上的伤口,盯着、闻着。
几息后,再缓慢地起针。
从下往上起。
每起一针,都十分郑重和小心。
每起一针,都注意着血液颜色和气味的变化。
每起出一针,他就仔细观察着金针针尖上的血液。
看看、闻闻,再一抖手,那针就扎进了龙案的桌腿里。
看得在场所有人的眼皮直跳。
那是金针、六寸长的金针、软的!
龙案是什么材质?紫檀木!
就这样一抖、一扎,金针就齐根没了进去,只余圈形针尾在外抖动。
看得樊通就想摸脖子。
可他一动也不敢动,但冷汗就下来了。
心里暗道:原来自己和画大都督的功夫差距这么大。
画海其实没想那么多,他就是腾不出手来收拾金针,就随手一抖,扎去了桌腿里。
就这样,他慢慢地起着针,从下至上。
最后,只剩下了季铭心脉处的一根长针。
那是他在最初射出金针之时,给定的保护心脉的一针。
再次确定了一遍季铭体内已无毒之后,画海才极慢地捻转着那针的针尾,极慢地将之给起了出来。
这一根针,就起了近半个小时。
直到完全起出,画海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袖抹了把满脸的汗。
然后再从怀里摸出个小皮袋,拿出里面的物什和药粉,给季铭的伤口上药包扎。
季铭终于能说话了。
他说出的第一句就是:“你们怀疑画大都督、怀疑安王爷,就是在怀疑朕!”
樊通:“……”
他没怀疑,但保护陛下是他的职责。
白柄和赵元文也想说:他们没怀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岳希举则垂头不出声。
季铭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后,也不想再揪着这事去责罚了谁。毕竟,大家爱护他的心是好的。
他低头问向画海:“西郊的案子,与高澎有关?”
画海儒雅斯文地笑笑,回答道:“应该有点儿,还没查明白。”
季铭点了点头。
他知道画海这话的意思就是:只推测出了一丝端倪,画海便和小虎赶了回来。
也幸好,赶了回来。
季铭看着地上七窍流血、分明已服毒自尽了的高澎,心里涌起阵阵的难过。
高澎,从他的祖父开始,就一直跟随着。
季铭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高澎,居然会想要毒死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了?
被买通的吗?怎么可能?他们定王府的财产,自己都没有高澎知道的多。原本定王府的田产那些,也全是高澎在经管着。
被威胁了吗?高澎就孤身一个老太监,现在唯一的牵挂就是他季铭,怎么可能会被人给威胁到?
那么,高澎到底是怎么了?
等画海给自己处理完,季铭握了握画海的肩膀,然后慢慢地抬脚,几乎是用挪的,走去高澎的身边。
没有蹲下。
他不能让刚包扎好的伤口给崩开。
他就问向画海:“是假冒的人吗?”
画海摇头回道:“不是。是高澎本人。”
这句话,让季铭的心、彻底碎了一地。
他抬起头,仰着脖子望天,闭紧了双眼。
这时,就听画海又道:“但另外一个人,是被人假冒的。”
季铭闭着眼睛问:“是岳希举?”
“嗯。”
画海说着,就将这一瞬间跳起、准备逃跑的岳希举、给一拳打飞了出去。
岳希举直直地撞在屋柱上,呈大字形贴在上面,一息后才掉了下来。
脸朝地、掉了下来。
画海走过去,一脚将人给踹翻过来,弯腰抓住对方的脸皮、就是一扯。
一张薄薄的皮制面具就被扯了下来。
露出来的脸,居然是:吕树贤!
这不但震惊到了屋里所有人,就连画海自己的眉毛,也高高地挑了挑。
他只看得出岳希举的脸上有古怪,却没想到,此人居然是吕树贤。
前朝礼部尚书吕树贤!
前朝清洗寒门时不遗余力;为外敌搜刮钱财和女子绞尽脑汁;做季靖的幕后主脑、与一系列案子有关的吕树贤!
都以为他逃到哪里躲起来了,谁知,居然就这样送上了门来。
画海吹了声口哨。
无意义地吹了一声。心里暗自庆幸:刚才要不是想留个活口,就把人给一拳打死了。
还好,还活着。
吹完抬脚,将人给踹醒。
画海抱着膀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嗤”笑道:“吕大人这是以为胜券在握、所以冒出来了?”
吕树贤睁开眼,爬坐起身来,侧头朝地上啐了口血沫,然后扭着脖子,两眼望天,倨傲不答。
画海笑了笑,笑出一口整齐如编贝的白牙。
笑着朝小虎招了招手。
小虎一甩尾,“嗖”地一下蹿过来,照着吕树贤的脑袋就张开了大嘴。
一股强烈的腥气、煞气、杀意,瞬间席卷了吕树贤的全身。
没人能对着那近在呎尺的满嘴獠牙不哆嗦的。
吕树贤“啊”地大叫一声,就吓得连连蹬腿往后退。
画海见小虎追上去,明显还有将那颗脑袋含在嘴里玩一下的意思,拍了拍小虎的脑袋。
阻止道:“可以了。别吓得他就这样招了,那也太没意思了。”
画海说着,走到龙案边,一掌拍到了桌腿上。
十七根金针,齐齐倒飞而出。
画海顺掌一卷,将金针悉数卷入掌心,收拢成束,然后抽出一根,走回到正惊恐万状的吕树贤身边。
“别动、你别动本官,本官招、招……”吕树紧大叫。
画海冲他笑,笑得温温和和地道:“还本官?脸这么大呢?你先别招,稍等一下哈。”
说着,两指一弹,指尖的那根金针,就飞去了吕树贤的身上。
一瞬间,吕树贤就尤如被万千蚂蚁咬中,顿时凄厉地惨嚎了起来,不断地在地上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