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棠抬抬手,示意魏祖光坐下继续说。
魏祖光没坐。
刑官大人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也不喜欢废话和客套,所以他觉得还是站着、尽快把事情说完为好。
“卑职是四月五日将此案的公函呈递刑部的。之后,安排守在陶家村的那两名衙差、有在陶家村打听出了一些别的线索。
有村民看见:那日的陶金昌,脸上有抓挠痕。
说:陶金昌从树林里出来,往村里走的时候,被看见的。当时脸上还渗着血。
但依旧没有人看到他手拿斧子、或者是身上带有斧子。
大人,自新律令出条以来,本县境内打骂家人的情况已经少了许多。
不过您也知道,人的习惯没那么容易就改过来,何况还是千年以来的习惯。
不重罚的话,很难让所有的人都管住手脚。
可要用刑的话……县衙的人手是真的不足。
而且,也不能都抓了吧?
一般就是每月挑一个典型出来、公开处治,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扯远了。卑职的意思就是:陶金昌家,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很严重。
就是对女子、女娃,都还是习惯着非打即骂。
卑职就在想:罗佩琴会不会是忍受不了就跑了?但没找到其下落,也不知道她能跑到哪儿去;
或者罗佩琴不堪承受、跳河自尽了?但据下官分析后得出结论: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所以卑职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实在是没了法子,才不得不请求上官协查。没想到来的是您……”
魏祖光说完,十分局促地再揖手躬了一礼。
他是真的不知道会惊动到刑官大人亲自来,若是查来查去,最后罗佩琴自己回家了,那这事儿……
“来谁不是来?”
画棠看了魏祖光一眼,猜到他的想法,便继续道:“你不必如此局促不安。本官倒是希望:最后能找到罗佩琴的人、活着的人。
咱们白跑一趟、多做了许多工作都没有关系,只要人没事就好。
魏大人,本官想问问你:因为县务的庞杂、人手的不足,所以基本上,国朝各地都是民不举、官不究。
你仅凭风闻,就对此案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并做出了相应的安排,莫非竹县很太平?亦或是、你受人所托推却不过?”
“大人……”
魏祖光听到大人这么问,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嗫嚅了一句,踯躅了好一会儿后才回道:“卑职是新朝新律的受益者。卑职家原在开封。外敌来洗劫时,吕树贤、蔡苟等……帮着外敌搜刮金银、祸害女子……
那时开封城里的女子,除了垂垂老矣的老妇、和实在稚龄的幼女外,几乎都没有逃脱。
不是被外敌强抢了、就是被吕树贤和蔡苟‘提供’给外敌了。
卑职的家也遭了殃。
在那之前,大都城出事,卑职的老父亲和卑职,就……就参与了洛州乱民。
当时,已经打到了蒲州。
开封出事时,我们回返不及……
卑职的家,没了。
卑职的老父亲气到吐血而亡……
后来,新朝就建立了。
阎帝和您的新国法、新律令,让卑职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卑职就解散了乱民,带着有识、有血性的人才,去了京城。鼓足了一生的勇气、也算是提着脑袋去的。
陛下听完卑职的禀报后,并没有责怪卑职,反而让卑职担任了这洛州竹县的县令。
陛下说:把哪儿打碎的、就把哪儿重新建起来吧。
卑职就想好好地、为深受苦难的这片大地、出把自己的心力;更想好好地报答陛下的如山恩德。
所以,知道大人您主张官府主动追案的理念之后,卑职也不想做个混日子的县官。
但凡听闻什么不对劲的,就会尽可能地去查一查。
说真的,竹县目前的治安环境还是不错的。
不仅仅是因为卑职主动追查,更主要的是:百姓们都积极地互相帮衬着、监督着。
有什么不对劲儿,就会来举报。卑职就去查。此案,卑职是在查探的过程中、遇到了陶家老父。
其实,不用他请托,此案没有下文,卑职也会上报。卑职的手里,没有一桩搁置的案子。
大人,您……
国朝能有如此积极风气、有重建家园的速度和信心,都与您的理念是分不开的。您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当然,还有陛下。他关注民生、重视民意,这些都给了我们莫大的勇气和动力。
就拿我们竹县来说,现在的百姓们都很积极。到处开荒、到处想着法子怎么把田种好、或是种得更好。他们,已经从伤痛中走了出来。”
说着,魏祖光再揖手深施了一礼。
这个礼,无言,但代表的是竹县、或者是更多的百姓们。
画棠懂这个礼的意思,她起身侧开了。
“魏大人,走在荆棘丛中的是百姓们、能将之给走成路的也是他们。本官和陛下,只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方向。
而全国朝的官员们,才是要扶着、护着他们走路的人。你要秉持初心,将更多的地方越治越好。”
“谨遵大人教诲!”
魏祖光抹把脸,大声答应。
画棠待他情绪平稳了些后,就说回了正事。问他道:“那把带血的斧子何在?”
画棠没有问血衣。因为卷宗里魏祖光就提到过:当魏祖光风闻此案下去查的时候,染血的衣物已经被洗干净了。魏祖光就没有带回来。
画棠就只问了斧子。
“在案记库该案的卷宗箱里保存着。”魏祖光连忙回答。
“嗯,做得不错。”
画棠夸了魏祖光一句,然后,就招呼卫五带着小虎,去找那把斧子。
自己则继续问向魏祖光道:“罗佩琴在失踪前,有提过和离吗?”
“有。”
魏祖光回答:“罗佩琴每日都在想法子挣钱贴补家用。但这就避免不了四处走动、抛头露面。
平日里所受到的非议就不少。她婆婆也会骂她是个搅家精,不止自己不安份,还带坏了妯娌。
陶金昌更是对其非打即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