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说着，叹了声长气，搁下手中的青菜后再道：“虽说他祖孙俩早上出门的时间不一定早晚的，但晚上都是挺晚的。
你说他俩惯常出去的，晚上回来的时候俺还听到一耳朵，这怎么一晚上就把家给搬了啊？
怎么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啊？
老婆子就猜呀，是不是他们惹上什么祸事儿了。
那小姑娘越长越水灵的，这整天在外头唱小曲儿，别不是又招了什么人的眼儿了吧？
害得他祖孙俩才连夜搬了？
你说现在这世道都好过些了，朝廷也不准坏人再乱蹦达了。
怎么就还是有那么多人不图着好日子好好地过，非得改不了那死性子要祸害人啊？
人哪，多不知足的东西呢，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是，有些人就是吃得太饱了。”
画棠笑着应和大娘。
大娘也是一个人住着，有两个儿子在县城外头种地，早出晚归的，有时候就住在地头。
这会子难得有人肯跟她说说话，她就碎碎叨叨地说了很多。
从前朝那一团子糟污、说到本朝的种种好处，说了很多。
末了，还装了一小罐咸菜，非要送给小姑娘。
“你们辛苦了，帮大娘做了这么多事。大娘也没啥谢你们的，就把这咸菜带上吧。
瞧你们也不是本地的人吧？要赶路吧？路上吃点儿咸菜，人才有力气。
前朝啊，盐金贵着呢，现在好了，咱们都能用得起、都能腌咸菜了。你们说说：这是不是日子好过了？
咱老百姓，也关心不到什么大事情，就凭吃得起粮、用得起盐，俺们就觉得日子好过了。
希望那些坏人都少一些吧，别让人苦尽甘来了、还没命去享。”
“多谢大娘。”
画棠一手接过咸菜罐子，一手扶着大娘的胳膊，弯着腰感谢大娘，顺便，将一两银子塞进了大娘的袖袋里。
一两银子，不多，此时用来表达下心意，正好。
有些人情，是不能用银钱去换算的。
大娘总一个人在家，要是画棠给的银子多了，会给大娘招祸。还有可能让大娘养成一种：见人就开门的习惯。
以后说的话，就没了这种质朴了。
画棠以往很喜欢一本话本子。
那著作者写得非常好。画棠经常反反复复地看，且每看一次，就会多得一层新的感悟。
但里面有一些东西，是画棠反感的。
比如：教会人们如何逐利。
本来简简单单带个路而已，村民们纯朴，让人帮忙带个路，村民们也没意见、也不会多想。
但那话本子里的主人公，就给了带路村民一些钱。这让村民顿时觉得：原来这样也能挣到钱。
很快，这种风气就刮了起来。
纯朴没有了，带路也出现了绕路、或者是带一段、要一段钱的事情了。
还比如：明明是杀了主人公族人的仇人，可主人公每次都先想的是：是杀了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大、还是利用一下对方带来的好处更大？
最后，都选择了利用仇人一下下。
利用一下之后，就放过了。
这让人看到了利益的现实，也教会了人如何在情感和利益中去取舍。
但这真的就是好的吗？
两只眼睛一颗心，只盯着好处、只盯着利益了，人心，它就该慢慢地凉了。
没了情感的人，又和工具有什么区别？
所以，画棠最后把那话本子给烧了。
之后，她在看所有书籍的时候，都会审慎地去。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地去。
而不是什么都吸收进去。
书籍对人的影响力，真的很大。
她爹就总说：书籍是精神食粮，但它里面也有米有糠。咱们得学会区分出来，然后吃米弃糠。
别都囫囵地吃下去了，会不健康的。
画棠愿意帮大娘保留着这份质朴，所以给的银子并不很多。
离开大娘的家后，她抱着一罐咸菜，又去了另外一家伶人的居处，向周围的邻居打听。
画棠是按照那十几个人伶人、失踪时间的倒序去查的。
其他的侍卫，一半是则按照正序时间排查；一半去了县外的乱葬岗和野坟地。
到了下半晌的时候，一行人回到客栈，对了对消息。
全是搬家了。家里都是空了。院门都没有上锁。唱曲的小姑娘，年龄最大的是十八，最小的是九岁。一共十七人。
有的是据县本地的；有的是从外地过来的。
但都有个基本点：那就是都有自己的小院子住着。
那小院子或是买的、或是祖传的、或是赁的。
这就是说：都有个落脚地。
而不是住在茶馆或是酒楼内的。
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没有和茶馆或是酒楼、签立什么契约。
基本就是：他们去了，如果有别的伶人在，就等着排队上台；如果没有，他们就能自己上台。
不愿意排队的话，就可以与别家茶馆或是酒楼去唱。
就是流动性质的，并不固定在哪一家。
有的伶人，会和茶馆、酒楼固定签了协议，然后也吃住在那里。
有的伶人，会沿街卖唱，或是进入茶馆酒楼等有钱人出入较多的地方、去人家吃饭的包厢或桌边、让食客们点唱。
而这莫名失踪的十七个伶人、不对，还有伶人的家人们也一并失踪了，加起来，一共有32个人。
这32个人，并没有固定在哪家、也不去食客跟着搅扰。就是流行登台卖唱。
挣的就是食客们的打赏钱。
或者是点曲钱。
流动性比较强，所以他们的失踪，才不会让掌柜的们在意。
而他们居住的小院内，没有血迹、没有尸首，只是搬家了，邻居们也只以为他们是离开去避祸了。
毕竟小姑娘嘛，还长得都挺漂亮的，出出入入那些个贵人多的场合，要是搬走去避祸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乱葬岗里新鲜的，不是，是这三年内的尸骸并不多。只有七、八具。属下们都验过了。没有属于这17个小姑娘的。”
卫二等人回来后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