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被怼得哑口无言。想起过往的种种、曾经的家,一瞬间羞愧难当。
她看看自己的夫君和儿子,终于伏去了地上,颤抖着双肩、后悔不迭。
“金氏!”
画棠站正了身形,严肃地道:“你不守妇道、自私滥情、且为情痴狂、抛弃廉耻。甚至你还为掩盖你儿子杀人之事,使人下毒灭杀‘冯家班’三十五口、并放火焚尸!这些罪行,你可认?”
“我认……”
面对女判官那浑身散发出的官势威压,金氏颓然出声,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
画棠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息着再道:“下去将受你指使之人、全部交代出来。”
说完,一摆手,示意卫二上前将金氏给带下去。
杨俊安还想阻拦,但被大人一个冷厉的眼神、给生生定在了原地。
他怯怯地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惶然无措。
看着这个少年,画棠正准备开口。
就见杨瑞又跪地叩头,哀恳了起来。
杨俊安扑过去,抱住他爹,终于哭了出来。
哭着喊道:“爹,别求,儿子有那样的母亲、儿子自己还亲手打死了人,儿子、儿子没脸让您用您的命来换。儿子、儿子愿意、愿意抵命……”
“儿啊!”
杨瑞痛嚎一声,抱住儿子就大放悲声。
“行了!”
画棠出声打断了他俩。
看着被噎住、在抽嗝的杨瑞。
画棠严正地道:“杨瑞!你为官糊涂、为父疏怠、为夫简薄,你可认?!”
“认……卑职认……”
杨瑞嗝着气,断断续续地认了刑官大人对自己下的评语。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金氏,所以……知道金氏的事情后,才会选择原谅了金氏。
这时,他又听到刑官大人问向了自己的儿子。
“杨俊安,你有认识到自己的罪行吗?”
杨俊安抽噎着点头。
点头回道:“小子知道。小子在父母经常夸赞‘幽冥堂’执律为公、守律为民的时候,小子就也想做个那样的人。
可惜……是小子没有找到正确的保护家庭、保护母亲的方法,更没有找到正确排解自己心中郁气的方法。
以致、以致杀身害命。
大人,您就斩了小子吧?杀人偿命,小子懂。
自打杀了那……冯伟进,小子就一直吃睡不宁、坐卧不安,恐惧惊惶、噩梦连连。
讲真,小子早就在盼着这一天了。
只是……可怜了小子的老父亲,求大人开恩,饶过他的性命吧。”
杨俊安说着,也学着他爹的样子,跪着叩下头去。
“梆”地一声,额头就见了血,可见这一下是磕得有多重。
杨瑞见状,连忙侧身将人给抱住,又哭了起来。
画棠偏过脸,扭了几下面容。
然后再回过头来,严肃地道:“杨瑞听判!”
杨瑞急忙止住悲声,端正跪好。
他现在没什么抵抗心理了。
家丑、自丑、官丑,什么丑都让他给丢尽了。他也彻底没了什么活下去的心思。
既然儿子要被斩了,那他就一块儿被斩好了。
可他死不了。
听完刑官大人的宣判后,杨瑞傻在了当场。
“杨瑞,你有私自转移他人尸体的行为。
但是!冯伟进的尸身,本就是你处理安置的。换个地方再埋一遍,本官也挑不出你的错来;
另者:你放火烧客栈、绸缎铺、杂货铺,是为了烧毁案件卷宗、以及可能对你儿子不利的证据。
但你没有存烧死人的恶心。你烧的也是你自家的财产。本官对此:只能定你个循私舞弊、闹市纵火之罪。
包括你隐瞒你儿子的杀人罪行,也属于这一罪行之列。
再者:你给本官一行人下毒。这是加害朝廷命官、株连九族的大罪。
但是:你下的只是一般的蒙汗药,还不太伤身的那种。
你完全可以借口说:只是见本官等人累了,想让本官等人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虽然你没有说出这个借口,但是本官认为:你没有居心不良、没有存心害命。
所以,本官代自己一行人,就不追究你的此项过失。”
画棠说到这儿,看了眼杨瑞傻愣愣的表情。
负手而立、严正威肃地再道:“律法,有温度。你做这一切所有的出发点:是想保护你的儿子。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你年近四十,只有此一子,有不顾一切爱护他之心,本官理解。
且你在爱护他之余,没有丧心病狂地、用极端的手段去害命灭口。
仍一直保留着为人的底线。
所以,本官统统都可以不予追究。
但是!你为官糊涂,且收受贿赂、私通人妇、带外人私入案记库,且对案记库保护不力,所以:你的这个官,做不成了。”
杨瑞:“……”
他傻愣愣地怔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律法还能这么判……早知道、早知道……
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
但他也没有惊喜,因为他死不成了,他妻子是肯定会死、他儿子也会死,那他自己留着干什么?
继续到处找女人,去努力生出下一个儿子吗?
不了,他再也不想了。他愿意随着儿子一起去了。
这时,他就听到刑官大人后面的话。
“杨瑞,这场悲剧的根源,你想明白在哪里了呢?”
杨瑞听问,木然地摇了一下头,又改为点头,回答道:“是卑职疏忽了妻子和孩子,是卑职贪恋美色,也是卑职糊涂。在案子发生之后,没有主动自首,还企图四处遮蔽……”
“不仅是这些。”
画棠打断他,问他道:“冯伟进在商州十年,所交所识并非只金氏一人,你真的毫无所觉吗?”
杨瑞垂头,呐呐道:“听说过一些……但卑职以为,那是你情我愿之事,也是别人的家事。
所以,当卑职知道金氏也在其中之后,就、就原谅了她。
其实,不原谅又如何?难道闹将开去、让百姓们都看卑职的笑话吗?
想着金氏掌家理事还行,又与卑职夫妻多年,反正卑职也不再碰她,容她一些自在也好。
再说,卑职自己也……是卑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