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说着,长长吐出口浊气后,盘腿席地坐下。
再继续说道:“我们那时候很蠢,以为十两银子很多。花起来就大手大脚的。
很快,就捉襟见肘了。就在我俩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个少爷相中了燕琳。
燕琳见那少爷眉清目秀的,也动了心思。就做了那人的外室。
那人对燕琳倒也大方。
还允我一起住在那外院照顾燕琳。
在燕琳生下一子后,更是对我俩有求必应。
但孩子在满月之后,就被那人给抱走了。
燕琳哭得死去活来的。我就劝她:孩子可以再生。
我还告诉她:孩子去了主院,以后就是主子。再到继承了那偌大的家业,还怕对方不认她这个生母?
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燕琳就想通了。
可外室是什么?比那勾栏里的姐儿也没多大的区别。无非就是伺候一个和无数个的区别而已。
而且,外室最难熬的就是寂寞。
那少爷,十天半月的才来一回。
别说年轻的燕琳熬不住,就是我……我也感觉难熬得紧。
就这样,没多久,燕琳又搭上了那少爷的好友。”
说到这儿,苗氏就跳过了这一节,直接往后说了下去。
“最后,我和燕琳都被赶了出去。那少爷的夫人,还寻上了门来,将我们打了个半死。
而面对贵人们,我俩是半分抵抗能力也没有。
至于那两个相好的,早已龟缩不见。
我俩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怕那些贵人们再次打上门来,便逃去了丹州。
逃跑的半路上,搭上了个丹州的富家老爷……”
苗氏不说了。
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地面说道:“后来,旧朝没了。‘幽冥堂’出了名。
本来也跟我俩没关系,我俩虽然被大夫人磋磨,但很得老爷疼爱。
谁知:老爷因为私吞盐税,被满门抄斩了。
不过,在他家被查抄之前,老爷预感到了不妙,就给了我俩一大笔钱,让我俩逃了。带着他的孙子逃了。
不料,逃到半路,遇到劫匪,把我俩所有的钱财都给抢光了。
我俩没办法了。就把老爷的孙子给卖了。
卖了二两银子就继续逃。
可我俩逃回来,才发现家没了,连村子都没了。全死光了。
我就让燕琳去找您。
当时,您已是刑部尚书。声名赫赫。
她去了,然后咬着牙回来了。她说:贵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她不愿意让自己那狼狈的样子、出现在昔日的好友面前。
只是,为了生存,我还是希望她去。她却死活不肯,还愿意从此洗心革面,好好地做一个人。”
苗氏说到这儿,自嘲地撇了撇嘴。
再道:“好人?干净的人?掉过大粪坑的人,怎么洗,都洗不掉身上的味儿。
我懒得理她。我想活着,却不是吃这种苦日子活着。
那时新朝成立,到处也是乱哄哄的。官府有发我们几两银子,有给我们找处小院子住着。
那时官府盖了好多小院子,都送给了流离失所的人。
每月还会发救济粮。
讲真,活得下去的。就是苦了一点儿。
我吃不得苦,就到处去寻找目标。
后来……”
讲到这里,苗氏忽然就住了嘴。
“怎么?还抱有幻想呢?”
画棠淡淡地对其一笑道:“且不说已至此时你的幕后之人是否已被本官的哥哥擒获,单说你自己。
如果还不俱实交代清楚,人头落地,只在顷刻已。
其实,本官并不在乎你接下来会说什么,因为指使、并安排你的人,此时估计已经全都交代了。
本官只是在给你一个机会:是为了安姚大人的心。
本官并不想让他太失望了。
你呢?你想在这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真情、都要全部抹杀掉,让你自己像是蛆虫一样、被人恶心至死吗?
难为你的美貌了。”
画棠说着,表现出了几分不耐烦,就要抬脚。
“我说,你别走!”
苗氏急了,连忙出声道:“我不要美美的我死后却要遭人唾弃到底。您说得对,我、我至少、至少还对姚大人有真心,姚大人待我也有真意。我应该、应该给他留点儿好印象。我说,我都说。”
苗氏说着,眼神却看向了地面。
现在的她,根本不敢看、此前就已如遭雷击般呆怔住的姚传亮。
“指使我的人,是徐荣飞。就是刑部尚书林海梁的女婿。
我虽然比他年长些,可他没有嫌弃我。
在那之前,我与燕琳分开后,就又领了一小套官府发的小院子,为了生计,就挂牌做了独莺。
遇到了徐荣飞。
之后就成了他的外室。牌子也再没挂过。
再然后,他就跟我说:要我模仿大人您的母亲,也说了要对付您。
我一听要对付您,我便什么都答应了。
我本来和燕琳的关系极好,我俩如同母女一般的相处。都是您、让我们落到了这般田地。
那时的我,比燕琳更讨厌你们、更恨你们。
所以我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对付你们?他也说了:就是得让前朝复辟。他得做上真正的大官,而不是要仰丈他老丈人的鼻息活着。
他说等到他成功了,就迎娶我,让我成为一品诰命夫人。”
说完后,苗氏起身,端端正正地站好。
双手垂搭在身体两侧、脑袋耷拉下来。
画棠见她再没有什么想说了的意思,便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他与前朝中的吕树贤可有瓜葛?”
苗氏听问,耷拉着的脑袋摇了摇。
回道:“妾身不知。但想来应该是与前朝的某人有牵连才对。否则只凭他自己,是没法空谈复辟梦想的。”
画棠点点头,看向了还在发怔的姚传亮,问道:“姚大人,你,还想为苗氏求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