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新朝来了!
还是“幽冥堂”里的阎王称的帝、刑部的尚书是画大人的女儿、是“幽冥堂”里的铁笔女判官。
还有阎帝那封: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诏令。
姚传亮就冲下了山。
去了京城,排了几天几夜的队,终于见到了新登基的阎帝。
阎帝并没有举办什么登基大典,只是用一封封诏令、一条条新律,告诉大家:皇帝换人了、新朝来临了。
其实,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与其让伤痕累累的国人看到个什么辉煌的登基大典、不如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一个想要撑起国朝脊梁的好皇帝。
姚传亮在小太监发下来的一本小册子上、详细写下了自己的生平之后,终于看到了。
阎帝亲自考校和接待的他们所有人,包括他。
问他的话很简单。
除了四书五经中几句释文之外,问的就是关于民生的、以及律法的。
而关于律法的方面:就是随意地挑了一条前朝中的律例来问。
“仆婢与牛马等同,都属于主家私有财产。这条你怎么看?”
阎帝当时是这么问的。
姚传亮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回陛下的话,草民认为是错误的。因为仆婢是人,与牛马并不相同,又岂能等同?”
阎帝听了,“嗯”了一声,然后翻着他写的小册子,看到他师承名讳的时候,感慨了一句。
“造化弄人。”
便对他道:“让你任一地方县令,你可行?”
这话,让姚传亮犹豫了好一会儿。
阎帝没催他,只安静地等着他自己想明白。
本来面对帝王、甚是胆怯的姚传亮,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忽然有了胆量。
他点头道:“草民尽心竭力!”
就这样,他被封任为了楷县的县令。
他是真的尽心竭力的去做了。
所以,也真的没有顾得上去成个家。
如今,看着这柴房里、面前这楚楚可怜的中年妇人,却令他怦然心动。
姚传亮就和蔼地问向邓氏:“怎么会躲在这里?”
邓氏怯生生、眼神如湖水荡漾般地回答他:“家人都没了,妾身、妾身一直在逃难……
今日刚刚逃到了这里,遇到了好心的涂婆婆,正给了些吃食,就、就听说您、您来了,妾身害怕,就藏在了这、这里。
大人,您、您别赶妾身走,行吗?妾身愿意留在这里,照顾老人和孩子,妾身喜欢孩子。
妾身能干活的,求求您,别赶妾身走。妾身不要月银,只要能有顿饱饭就行。”
说完,邓氏就忘了害怕,起身盈盈朝他一拜。
姚传亮急忙虚扶了对方一把,连连道:“不会赶你走,莫怕。若你不嫌弃,可先去本……去我的后院暂住。正好我的后院也没个人经管,你就当帮我管管。你可愿意?”
邓氏答应了,喜极而泣地答应了。
就这样,俩人在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之下,很快就成了亲。
成亲当晚,邓氏高兴地哭了。
她说她一直在寻亲,可亲戚们不是嫌弃她、就是找不到了。这一年多以来,还总有坏人想欺负她。
她就这样逃啊逃的,终于,有了能踏踏实实落脚的地方、有了可以依靠终身的人了。
于是,姚传亮就更加心疼她了,待她自此也如珠如宝。
而邓氏也时时处处表现得非常贤惠、非常温柔。
素日里,不仅将姚传亮照顾得十分妥贴,就连对待下人们,也从不高声打骂。
还经常去到“慈幼司”,照顾里面的老人和孩子。哪怕一身泥土的回来,也没有抱怨过一句。
这样的好女子,哪个男人不会将其给疼到骨子里?
可谁知、谁知……
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同桌同榻不同思。
但现在……要姚传亮亲眼看着邓氏就此死去,他又无论如何都舍不得。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痛苦如五指钩抓一般,抓得他只有嚎啕大哭。
而前方站着的画棠,就看着这俩人抱在一起痛哭。
眉眼平静。
等他俩哭累了、哭不动了、哭得气都上不来的时候。
画棠才幽幽地开口道:“还想为她求情吗?姚大人?”
姚传亮闻声,视线没有望过去,只是松开邓氏,深深地呼吸、深深地喘气。
却在最终……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邓氏眼里的光,被他给摇熄灭了。
姚传亮没有注意到。
他抹着眼泪,爬起身,规规矩矩地朝着画棠行了一礼,抱歉地道:“大人,对不起,下官失礼了。”
他因为要等刑官大人回去后请教,所以一直就规规矩矩地穿着官袍。
之后就被一名侍卫给带了出来,悄悄地跟着、听着。
现在,他穿着一身官袍,没有形象地在街上坐地抱着个女子乱哭,这就丢了官府颜面了。
仅此一条,刑官大人就能以:损坏官府形象、将他给罢官。
虽然官不官的,姚传亮现在也不想了。
他现在只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
为律、为律,一心为公、一意为律,可结果呢?连想让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不要死都不可以。
他不求别的,他只希望邓氏能活着,哪怕长年活在死牢里都行。
那样,自己也就还有个念想。
可他还是说不出口、求不出情。
要说他自己对律法严?怎么也严不过刑官大人去。
国朝上下谁不知道:刑官大人对待律法的态度?
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循私枉法,唯独刑官大人不会。
否则:她就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成执律改律第一人了。
姚传亮越想越绝望、越想越灰心,越想越找不到自己当官的意义在哪里。
他们一心为公,谁又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