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有理有据’的威胁加好意!”
画棠听了,一下、一下,拍着掌心,充满嘲讽地回了其一句后,再道:
“看来,你与堂上的姚大人,一般‘不务正业’。”
姚县令一听这话,顿时将惊堂木拍得“啪啪”乱响,怒斥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公堂之上大放厥词、羞辱本官!来人!”
“有!”
众衙差齐声回喝。
“给本官将此人拿下、杖刑五十伺候!”姚传亮再拍、再吼。
“是!”
众衙差再回喝一声,就要拿人。
趁着这安静下来的空当,画棠双手负背,挺直而立,清凉回斥道:
“验尸数十载,却瞧不出何为生前伤?何为死后伤?
为官近三载,你姚大人的清正之名,就是靠大刑伺候得来的?
你可有验过厢壁被撞之处?可有仔细查看过地上之人的身体?
如有,那就请告诉我们堂上、堂下所有人:此时地上那名女子,为何明明活着、却要被你们称其已死?!”
“活、活着?”
众人惊呼。
扑上来的衙役们,也生生刹出了脚步,带起了一溜儿的烟尘。
姚县令大惊站起、扑撑在公案之上。
老头儿仵作,则张大了嘴,然后看看画棠,再看看那名“死者”,怪叫一声,跑回去,就去摸“死者”的脉搏。
两息后,跳起来,跳着脚大骂:“你个黄口小儿,你、你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当堂胡说、居然说死者还活着,你……”
姚县令听了仵作的话,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顿时拍案大怒,呵斥拿人。
今日,他非要把这不男不女、胡说八道的小子、给扒掉三层皮不可!
围观的百姓们,却是觉得:今儿这一出一出的,太刺激、太好玩儿了。
于是就纷纷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看看堂上、再看看搅扰公堂的年轻人。
衙差们则气了个半死。
感觉自己等人、就像是被戏耍的猴儿一般。
气得跺着脚,抽出佩刀,冲了上来。
这时。
画棠摸出块巴掌大的凤纹玉玦,高高举起,一字一顿地道:“大宏第一刑官在此,谁敢擅动!”
“噗通!”
“噗通通!”
一片鸦雀无声过后,就是一片膝盖跪地的声音。
姚传亮哆嗦着嘴唇、看着那枚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的凤纹玉玦,瞬间瘫倒在公案上,又滑到地上。
想上前迎接、却无力站起。
早闻刑官大人年轻貌绝、却冰冷无情,不料真真遇见,才知道,这到底是有多绝、有多冷……
不过,转瞬间想到自己的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姚传亮又来了点儿精神。
他哆嗦着爬起来,努力定了定神,快步跑出公堂,跑到刑官大人近前,想抱拳行礼,却到底还是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只得就势叩头,口呼迎接之词。
画棠没有理他。
握着玉玦,双手负背,绕过他,踱进公堂,坐去了公案之后。
卫一等人跟上,位列堂上两旁。
郑佳欣则是踩着姚传亮的背,跳了过去。再跑去画棠的侧后站着。
画棠则将季铭给自己重新雕琢的玉玦,轻轻拿在手里摩挲,再问向叩头不止、说不出话的老仵作。
“本官问你:何为生前伤?何为死后伤?”
老仵作讷讷不能答,只将头磕得更狠,磕得血都流了出来。
被踩趴在地的姚传亮,知道刑官大人身边、就连一只虎都是二品,也不敢吱身。
此时爬了起来,冲进来就给了那老仵作一脚,勒令其赶紧回话。
可老仵作答不出来,被踹倒后,再爬起来重新跪好、跪伏流泪。
他觉得自己冤。
以前:尸体都是差不多看看就行了。谁会剖验?谁知道什么是生前伤?什么是死后伤?
以前:都是县大老爷说那人是怎么死的、他就记个是怎么死的。
可活人还是死人,他再怎么学艺不精、老眼昏花,也肯定不会弄错的啊。
这怎么……怎么……
画棠收回视线,看向在踹完人后,也哆嗦着跪好的姚传亮。
淡淡地说道:“姚大人是朝廷命官,本朝没有动辄下跪之礼,更没有读书人、朝官下跪的礼数。还是请起吧。
姚传亮闻声,就想爬起。站了几下也没能站起来,还是在邓氏的搀扶下,才颤颤微微地站起,站去了一旁。
邓氏想重新跪回去,谁知一松手,姚传亮又软倒在地。
邓氏无奈,只得再将人扶起。
画棠在此前,并未去看邓氏的脸。
不是不想看、而是有种近乡情怯、或者是自欺欺人的感觉。
觉得只要自己不看、只听那声音、就仿佛母亲在身边。
或者怕看了,梦幻就会破灭。
但她是画棠。
所以,她现在就端端正正地看了过去。认认真真地看了过去。
不是她娘叶氏。
眉眼、五官,并不相像。
唯有那温柔的气质、唇角边始终噙着的温柔笑意,很像。
画棠看完后,挪开视线,出声道:“邓氏就扶着姚大人站着吧。你是官家夫人的身份,不必跪。”
说完,画棠再看向姚传亮,问道:“姚大人,说说你经办此案的首尾吧。”
姚传亮现在每听刑官大人说一个字、就本能地哆嗦一下。
那清清冷冷、不疾不缓的声音,却听得人浑身寒毛倒竖、脊背发寒。
他不是胆小之人,却从来也没有想过:只是声音、就能将自己给吓成这样。
好不容易,他抓着邓氏,才努力撑着站好,哆嗦着回了话。
“回、回禀刑官大人。本日上午九点,下官的夫人邓氏,乘坐马车出门。
说要去本县的‘慈幼司’,探望那里的老人和孩子们。
因这类事、邓氏经常会做,故下官并未阻拦。
十点时,就接到案报:说邓氏的马车在街上疾驰,撞死了一个突然跑入道中的姑娘。
下官就要让衙差拿人,邓氏自己回来了。
直接带着死……不是,是那姑娘,回来就敲了衙鼓。
邓氏声称冤枉。言当时马车的车速正常。
然则:有两位路人、及邓氏的车夫作证,说出事时、车速的确过快。
按照本官的分析:也只有车速过快、才有可能撞得死人。
那人证有了、分析也合理、人也的确是死……仵作说是死了。此案就已板上钉钉。
大人,下官、下官并没有在流程上、判断上犯错啊。还、还有,那人,是真的死了还是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