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棠避开孙老管家正对着的方向,侧臂将孙老管家搀扶正身。
摇头道:“日久以来,多亏您帮忙张罗、置办,也多亏您照应画家、照应画家众人。”
说着,正正抱拳,对孙老管家深躬一礼。
孙老管家微微侧了半身,领了一半的谢意。
再轻回礼道:“实乃老奴主子之命,不敢不从,画大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画棠微微颔首,抱了抱拳,退回了屋内。
孙老管家自去。
孙老管家边走、边感慨:都说画大小姐兰心慧质,果然见之更甚。
且每见、都有更多的感触。
主子能交上这样的朋友,孙老管家的心中,甚是欣慰。
他只承画大小姐半个礼,是因为:有半个是奉了主子之命。
有半个,是他孙敏群自己对画家、对画大人、对画家兄妹俩的心意。
他推掉的半个礼:意思是、我家主子与您是伙伴,为您尽些心力实乃份所应当。
他受的半个礼:是画大小姐对他私人的感激之情,这个礼,他得受着。
俩人一来一回这么几下,画大小姐也在告诉他:对方有把他当成自己人。
孙敏群想到最后这一点,一张老脸上就泛起了笑容。
这日。
三月二十六日。
季悠给大伙儿讲了几桩案子。
“一桩大火案。城西引模坊,半夜起了一场大火,烧掉了一整条街铺。
死亡192人,失踪56人。重伤、加轻伤361人。
火势很大,安全逃生者,寥寥无几。
之后,引模坊整个重建。
但失火原因并没有找到。
根据卷宗记载:是因一家染布作坊的烛台倒了,加上那晚风大,就引起了大火。
此案卷宗已被搁置。”
说着,季悠接过郑佳欣递来的茶水,喝了下去后,才再道:“第二桩:女子失踪案。
九年间,大都城内失踪的、有钱人家及大户人家的女子数量,多达63人。
不论嫡庶,但都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子。
都是在出门之后、被人给强行掳走的。
原因不明、下落不明。
虽然引起了朝堂震怒,但遍查无果。”
季悠说到这儿,看向楚迎月道:“楚府一年前、也有一名庶女失踪。是叫楚卉的一个。”
楚迎月听了,回看了季悠一眼,微微有些讶异之后,就转为了平静。
她回道:“与我无关。”
一息后,再补充道:“别说是楚卉,就算是楚府所有的人都没了下落,也与我无关。”
说完想了想、再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的母亲,以我父亲的喜怒哀乐为准。
她虽然疼我、疼我的长姐,但是却不会因为我们、而去违拗我父亲分毫。
这样的疼爱,其实很廉价,对吧?跟施舍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在他们看来,府中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可利用的棋子。
男孩子们、要负责延续楚府的荣耀;
女孩子们,不仅要负责延续、和维持这份荣耀,更要巩固和加强楚府的根基。
我为什么要去在乎这些人?
是,我的爹娘给了我生命、养育我成人。之后: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回报给他们的。
但楚卉?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本来就喜欢胡乱往外跑,觉得我母亲苛待了她,总不准她出府。
她就自己想办法跑出去。这跑丢了能怨谁?
我倒是更希望:她现在还活着。
活着不要被找回来。
否则:回来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信不信:如果楚卉被找回府,当晚她就会被我父亲、亲手给勒死。”
楚迎月说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脸上一直淡淡而温婉的笑容,变成了嘲讽的笑。
几人也能理解楚迎月的想法。
这真的就是:无情中的最有情了。
但凡楚府有一丝半点儿、能让楚迎月留恋的地方,以楚迎月的心性,都做不出逃家这样的事情来。
见气氛有些凝重,季悠就继续说起了第三桩案子。
“第三桩,应该属于一桩陈年旧案。
雍州地界内,在这十年间就出了桩古怪的无头案。
人好端端地睡在家里,脑袋就没有了。
当地府衙也没查出来根由,更别说抓住凶手了。
之后每年的六月初六,当地就必然会再发生一起这样的无头案。直到去年。
已经整整死了十人。
一样的睡在家里、脑袋就没了。
不过,死状虽然相同、死的也全是青壮年男子,但死者的身份和年龄、却各不相同。
有农户、有商人、有工匠、有官员、有纨绔,还有乞丐或流民。
那官员的官职不高,为六品,也是一位寒门出身的官员。
因此,这些无头案并不受人重视。
再者:实在是毫无线索,便被归为了一类,将案卷搁置。
画……画大人在进入刑部之后,此案并未经由他手。”
画棠听见季悠提到了:自己的父亲在刑部的那两年,便出声接道:“徽朝的状况你们比我还清楚。
刑部的案件堆积如山,光是与人命有关的,都堆满了一整个卷库。
我父亲那时……吃饭喝水都跟打仗一样,连家都很少回。
就这样,两年之间清理的,也仅有三千多宗而已。
还都是从近期往远期清理的。
清理的时间最远的一批,是他上任三年前的。”
“那岂不就是说……画棠你要上任的话、仅是清理旧案、就得用至少十年的时间?”
郑佳欣听完,愕然地张大了小嘴。然后咕咕囔囔的嚷了一嗓子。
画棠闻言点头,回道:“且不说我能不能上任。即便是能,清理旧案都比办理现案、要复杂得多得多。而且,还得各地跑动。主要是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会很多。”
“所以你得赶紧培养人手。”
季铭接过了话头,提醒着画棠。“起码,你得有合用的人手。这样,就不需要你每个案子亲自下去核查了。
其实,照现在的官场来看,你要是每案必亲查。那么,你就会呆在一个地方挪不动了。
咱们还是要从长远计、从官员本身上去计较。”
画棠听了,看了季铭一眼。
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道:“我只想做刑官,并不想做皇帝。你别把皇帝要做的那些事、都推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