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当年的季悠完全不同。
可这孩子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受到虐待过的痕迹。
孩子虽然掉进了陷坑,一身都是泥土,衣物也没有破烂。
基本可以判断得出:孩子是自己走进山里的。
而且那身上的衣料质地、以及新旧程度能显示出:孩子的家人,可能贫穷、但待这孩子还是很好的。
那么:这孩子是怎么一个人、跑进深山里、以至踩进了陷坑里的呢?
是被人给拐卖的时候、自己逃出来的?并不像。
因为:他除了看季铭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不同外,看画棠等人,眼神里都是呆滞。
没有惊恐、没有害怕。
这说明他对于外人:只有排斥、没有惊惧。
和那只母狐是完全不同的。
画棠猜不出就里。
她觉得:这孩子和自己在失去父母时候的那种呆滞,也是不同的。
何况:孩子的身上并没有服孝的痕迹。
喂他吃肉汤,他也吃。
内里的肚兜,也是红色的。
所以画棠就让卫一去打听一下。
这座山因为是在群山的边缘,所以并不高大,也没有多险。
卫一在一个多时辰后,就打了个来回。
将消息回报给了画棠。
“那孩子有一大家子人。爷奶、母亲、伯叔、嫂婶,还有堂哥姐、亲哥和亲姐。
不过没有爹。听村里人说:他爹喜欢喝酒,是个酒鬼。
两个月前,喝多了,打碎了酒坛,然后摔倒了。
一脑袋杵在了酒坛的碎陶片上,被扎死了。
孩子他娘就自己带着他们三个娃,很辛苦。
但日子并不太难过。他们那一大家人,很和谐,相处得也很好。互帮互助的,村里人也都是这样。
不过那孩子在他爹没了之后,就不说话了。整个人也变得呆滞无神。
以前还很正常、很活泼的一个孩子。听村子里人说:孩子他爹死的时候、被那孩子给亲眼看到了。
就给吓住了。
那孩子不和任何人接触,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找个安静的、背人的地方呆着。
一呆就是一天,谁叫都不听。他娘就让他哥跟着。
谁知这次他哥一个没注意:就把人给跟丢了。
这都三天了,全村的人都在帮忙找,也没有找着人。
他们还怀疑孩子落了水,连江里都去打捞了。
属下过去的时候,就在全村各处隐蔽地听了下。听了这么个大概就回来了。”
卫一说完,抹了把额角的汗。想起了什么后再补充道:“因为他爹那人招人烦,又因为这孩子被吓住了,所以他家的人也没让他服孝。
不仅他没服,他全家也没服,也没再提他爹。生怕再刺激到这孩子。”
画棠听完,微微颔首后,就让他去歇歇。
卫一没歇。他去一边灌了几大口水后,就去帮忙做饭了。
画棠就站在原地,想着那孩子的事情。
因为他们所在的这座山,虽然与那村子仅一山之隔,但偏出了一定的距离。
所以:那些村民们进山找,却没往这座山过来。
大概是想着:那么一个孩子,无论怎么跑,也不会跑太远。
江里没打捞到,就会猜:孩子是不是被拐子给拐走了。
画棠并没有急着把孩子给送回去。
那个村子,离着镇、城都较远,附近也没有别的村子。
就这样送回去的话,孩子的腿就会落下终身残疾。
不过画棠也不想让村里人、以及那孩子的家人们干着急。
这万一下河打捞的人、出了意外怎么办?
想着,画棠就剪下孩子肚兜上的一块绣花、让卫二跑了一趟。
只让卫二跟那家人说:孩子受了伤、正在救治中。等过两天情况稳定了、再给送回来。
卫二就去了。
之后,孩子也终于睡着了。
睡到次日快晌午的时候,那孩子才醒了过来。
依旧和季悠当年一样:抱着人不撒手、不说话,甚至都不怎么看人。
只把脑袋埋在季铭的肩窝里。
昨晚睡觉,季铭都一直这样抱着。早上起来之后,就一只手抱娃,一只手干活。
他也是有活要干的。
现在因为这只狐狸、还有这娃,他们一行人暂时是走不了的。就得搭建些木头窝棚出来。
天热了,都不爱睡帐篷了。
总不能还全指望着卫队们干活,那就剩下六个人了,还啥活都给他们干,是不成的。
所以季铭、熊庆杰,也得帮忙一块儿砍树枝、锯木头之类。
季悠和郑佳欣就负责打猎。
画棠就去采药,要采回来晒晒、再切切磨磨。还要不时地观察一下、狐狸和那孩子的情况。
狐狸也醒了。不过动不了。
画棠给它扎过针,免得它见到被关进了木笼、见到人、会拼命挣扎。
那样的话,腿伤就难养了。
狐狸嘴上的绳索早就被松开了,它醒了后,没有感受到疼痛,但看看自己的后腿,的确是伤着。
不过有被包扎好,还绑上了两块奇怪的板子。
它发现了自己处境的不妙。却又感觉奇妙。
它能明白:自己被这些两脚兽给救了。
但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动?
它也不叫唤,只是用警惕和防备、以及带着惊惧的眼神:看着那些两脚兽。
就这样,因为狐狸和那孩子,让这小小的营地内、忙碌而又带着一种古怪的氛围。
直到傍晚的时候,画棠在给那孩子喂完退热药汤后,拉着季铭坐去了河边。
小虎也跟了过来。
坐在石头上,画棠就冲孩子伸出手,眼神柔和地道:“你现在很安全,过来我这里,让大哥哥休息一会儿,可好?”
孩子没反应,也不松手。
画棠就那样伸着手、就那样看着孩子的眼睛。
好一会儿之后,孩子才慢慢地松开了季铭,被画棠给接过去后,又紧紧拽住画棠的衣袖。
季铭活动了一下身体。
饶是他武力高强、这么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抱着这么大个娃一天一夜,他的肌肉也僵硬了。
现在一动起来,还能听得到骨骼“咔咔咔”的一连串脆响。
给画棠都听得弯了弯眉眼。
而那孩子的眼睛里,却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看得画棠就微微捻了捻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