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兵士们继续手头上的事情。
忙活了也不知道多久,个个儿地忙出了一身臭汗之后,终于,在天边出现一丝儿鱼肚白的时候,这段江面上,再也没有一艘空船了。
看着往绵州方向那边、渐渐消失出他们视野的那些空船,所有的兵士们,齐齐地长舒了一口气。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对面、岔道口的拐角、那片树林里、一棵大树的顶端。
有条黑影,也悄悄地舒了口长气,然后安静地目送着:累得半死的那些兵士们全部离开回去睡觉。
而那些漂往绵州的空船内,在远离那些兵士们的视线后,船舱的底部,一块块木板就被掀了开来。
一个个人影,钻了出来。
有人拿起了横放在船上的船浆、竹竿,划起了小船。
其中一艘篷船的底部,钻出了画棠和季铭。
画棠对着另一艘船上钻出来的武旷,就抱了抱拳,然后挥了挥手。
季铭一撑竹竿,将自己二人所在的这条小篷船、就撑向了岸边。
而撑向岸边的,还有另外四条小船。
站在船尾的武旷目送着画棠等人远去,胸中激动,眼含热泪。
不到四十个人,完完整整地救出了几百个人,他到现在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看着画棠等人的船影消失,武旷重重地抹了把脸,也撑起了竹竿,追上前面的船只,一起向着绵州过去。
他没有时间在这儿感慨下去了。
此时,已全是渔民打扮的他们,进入绵州之后,还要逆流而上,直抵松州。
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可武旷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因为最难的时刻,挺过来了。
剩下的路、和剩下的日子一样:海阔天空!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是需要他现在就要去解决的。
他的这条船上,除了他,还有他的父母、和武洮。
武洮被点了穴,不能动,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武旷只将武洮的哑穴给解开,然后继续撑着船。
武旷想让武洮、亲自给他们的父母解释。
而武洮看着自己的爹娘,眼里顿时迸发出狂喜的光芒。他就知道他哥不会杀自己。
就算会,但对着爹娘就一定不会。
自己能活下来了,武洮高兴地想。
之前,他哥全程都让他看着。只是他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更没法逃脱。他一直就在害怕,害怕他哥弄死他。现在,不会了。
而他们的爹娘,此时正在懵圈儿中。
年前,府衙突然派了大量兵士进入他们所在的村子。然后就对他们说:他们的儿子要完成一项升级任务。
而这个任务,需要他们的配合。
也就是:让他们假装自己等人被“水匪们”给关押起来了,然后就等他们的儿子们来救。
营救质子,是训练中很关键的一项,而且,这次还关系到武旷和武洮的官职提升。
他俩的父母一听,就点头答应了。
其实也由不得他们不答应,那些官兵们,在对着他们解释了一下之后、就让他们赶紧配合。
家里全部的银子、银票之类,也让他们全都带上了。
其它的不让带,换洗的衣物都不让带。
说是在关押地点里什么都会为他们提供。而且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直到年都过去了,他们却一直都没有等到他们的儿子们。
他们也曾频繁地、向着看管他们的兵士们打听,可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还被呵斥、还被打骂。
他们就都乖乖地呆在了围栏里面,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给什么、就吃什么。
没有换洗衣物,就那样脏兮兮地穿着。
有破烂的被褥发给了他们,他们就一家人缩在木棚里,瑟瑟发抖。
好在,围栏的空地上,到处都有火堆。还允许他们围着火堆取暖。
只是不让出去。
就这样,他们熬过了一天又一天、无比地期待着他们的儿子们、能从天而降解救他们。
这一日,也是如此。
因思念和牵挂,久久未能入睡的武母,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然后忽然就被凉水给泼醒。
她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以为这都是在做梦。
直到她听到大儿子说:安静跟着。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武母不懂。
母子好不容易重逢了,为什么不让说话?
随即就想到:这是个解救任务,而且是在半夜,的确不能说话、也不应该发出较大的动静儿。
于是,乖乖跟着。
跟出木棚之后,在火堆的映衬下、看到躺倒一地的、那些看守他们的人,却没有见到丝毫血迹和伤痕。
武母和其他质子们一样,就都相信了:这真的就是一场考校。
而习惯了被看管、一直被要求安静的他们,也个个儿轻手轻脚地配合着武旷他们的行动。
直到现在、直到他们爬出船舱,武母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武母本能地就想出声问问:是不是考核很顺利?
可大儿子武旷之前……那分明是解穴的动作,二儿子武洮的眼神,此时也分明不对。
登船的时候,大儿子是把二儿子给拎着的。
难道说?武洮和自己等人也一样?都是质子?
但怎么可能呢?
武母想:自己等人都安静地没有出声、难道自己的洮儿就会吗?
还真的有可能会。
因为她的洮儿,打小就鬼主意多,头脑也机灵,却不太安份,动不动就闯祸。
自己本来不让他们兄弟俩去当兵的,可旷儿就是被洮儿蛊惑者:俩兄弟就偷偷地跑去报了名。
报了名,就不能不去了。
武母当时是哭成了个泪人儿,却也没有办法了。
想到那些,武母就在想:怕不是洮儿又惹祸了吧?
这次,又是旷儿替洮儿担着了吧?
她家的旷儿啊,打小就懂事、听话,下面的弟弟妹妹们闯祸,就全是旷儿给担着、或者想办法去解决的。
武母就希望:这次洮儿闯的祸,不太大就好。
因为旷儿的脸,一直突着青筋、显得心情极是不好。
武母觉得:旷儿太苦了,希望洮儿真的没闯下大祸。
可接下来,她的洮儿说出来的话,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