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批批的女孩子，在牙行被简单调教之后转手。
要么卖入有钱人家为奴为婢、要么卖入青楼楚倌为娼为妓。
要么卖给生不出儿子的人家、要么割一刀卖去宫里。
总之：男孩、女孩皆有。
最大年龄不超过十六。
因为年纪小，听话、好调教。
被卖往的地方也是各种各样。
当然，来源也是各种各样。
只要身体周整，是不是长得好看都不重要。
青楼楚绾也收六岁以上的小娃。
一是有客人的癖好特殊。
二是、那些小娃也能当成伺候红牌姑娘们的婢女，长大后就挂牌挂客了。
所以……
画棠猜得到这两个小姑娘的由来。
她端起茶水浅酌了一口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若是本公子为你们赎身，你们想去哪里？”
两个小姑娘闻言，一个眼神晶晶亮地望了过来，里面充满了希翼。
另一个却是将脑袋垂得更低，声音很弱，却是一口气说了很长。
“公子说笑了。奴已经被父母给卖了，赎了身后又要去哪里？回去吗？被满村人笑话吗？还是会被爹娘给卖掉的。
再说了：打小在这儿学的就是如何卖笑伺候人，出去了，能干什么？怎么活？最后还不是跟那些姐姐们一样、兜兜转转再回了来？
我们的身子已经脏了，嫁人就别想了。遇到好人，去做个妾，从此只接一个客人，就算是最好的日子了。
可我们也生不出娃了啊。哪怕做个妾，没有娃又怎么傍身？没多久，等主子玩腻了，不还是会被卖来卖去、送来送去？和在这儿有什么区别？
何况做妾……要是一个不好、还容易被主母打杀，那样就连命都没有了。公子，不是奴婢不识好歹，实在是不必这般破费您的银两。您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一席话，将眼睛晶晶亮的那个小姑娘的眼神、也说得黯淡了下去。
她喃喃道：“是啊，回去了又能怎样？我们被绑了、被脏了，回了村也是拖累得家人被笑。
最后不过也是被打死、或者一根白绫了事。
不过，公子爷，若是您闲钱充裕，奴婢、奴婢还是、还是想麻烦您、麻烦您给‘妈妈’多一点银子。
就、就说带奴婢出去吃个夜宵什么的。
然后、然后让奴婢回村看一眼爹娘、看一眼兄姐弟妹，可好？看一眼、就看一眼，看完奴婢就回来这里，再不给公子爷添麻烦了，行、行吗？”
语气、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却只为着这小小的一个愿望。
画棠揉眉心的手撑开，撑在眼睛上方，低眼看着面前的小碟。
大拇指的指甲掐了掐太阳穴，然后放下手，看向她俩，点头道：“可以。你们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跟本公子言明。”
话是这么说，但画棠深知：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的姑娘，根本不可能随意地就相信恩客们的言语。
看那个说长篇的小姑娘、那依旧低垂、还没什么反应的小脑袋就知道了。
画棠索性就跳过了这个话题，转换了语气说道：“不过本公子也有事、麻烦你们帮个忙。”
说着，就从袖袋里摸出一张画像，拿在手里，对着二人展开。
再问：“这女子，你俩有谁认识？或是见过？”
画棠想着：只有自己有所求、小姑娘才会对她的保证更放心。
两个小姑娘听问，都抬眼看了过来。
随即摇头。
齐齐表示并不识得画上之人。
画棠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就准备将画像给折起来收好。
忽听那想回家看一眼的小姑娘、轻轻地低呼了一声。
“呀，这个姐姐有点儿、好像有点儿面熟。”
画棠看到她在思考、就用鼓励地眼神望了过去。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歪头想了几息后，就轻声道：“想起来了!这个姐姐是个流莺。奴婢经常会去菜场买菜，偶尔会在菜场外面那条小巷口见过她。
只是她那时脸上都有脂粉、与公子爷您手里的模样儿太不一样。不过奴婢看人、不是看脸的，是看记号。这个姐姐下颏有点儿歪，奴婢就记住了。”
下颏有点儿歪？
画棠被提醒，回想了一下，再翻过手里的画像仔细地看了看。
还真是！
她慢慢捻动手指，一点儿、一点儿地、去想在义庄验尸时死者下颏部的样子。
再一点儿、一点儿地、想自己给其颅骨做面部还原时、下颏的样子。
画棠得确保：这个有点儿歪，到底是死者被袭击造成的、还是自己还原时不谨慎造成的。
想了好一会儿，她在确定那就是死者天生的之后，看了眼季铭。
不得不夸赞对方一下：这画人像的笔下功夫，太细腻了。
如此一来，死者的身份总算是有了下落。接下来，这桩案子应该就比较好查了。
画棠收好画像，偏头、侧脸、竖掌挡面，压低了声音问向季铭：“我想把她俩带走，可没地儿安置，怎么办？”
终于有了点儿存在感的季铭，其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知道：想让画棠抬脚就走是不可能的，其是一定会想搭救这两个小姑娘的。
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出好辙来。
银子，自己有。能为她俩赎身。
可赎身之后呢？就像她俩自己说的那样，今后要怎么生活？
就算自己买座小院给她俩居住，但她俩弱弱小小的、孤苦无依的，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给再次盯上。
送她俩去学习生存技艺吗？送去哪儿啊？自己想给画棠的作坊还在梦里飞呢。
而且就算有作坊了，自己等人现在还没有能力为其提供保护、送去了又有什么用？
要把她俩带在身边吗？给画棠做丫环吗？
也不行。
他们这一行人风里来、雨里去的，要不是那些随从们有用、连随从们都不要了，何况丫环？
要了都不知道最后是谁照顾谁。
想着想着，季铭就抿紧了唇角。
画棠见到季铭那样子，也知道自己为难了人。
她其实也是没有想出个好法子的，只是她真的很想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