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断骨周围的腐烂皮肉、才被画棠给清理干净。
伤口周围及内侧露出了鲜嫩的肌肉,中间甚至还隐约看得见骨头。
画棠放下小刀,双手搭去病人腿部伤口的两端,盯准骨头断裂的方向,使出巧劲儿、用力一合。
只听“咔嚓”一声,断骨复位。
她抬起被扎好的袖子,抹了抹额角的汗珠,继续清理、上药、缝合、上药、包扎。
压根儿也没注意到季铭看自己、像看头深渊怪兽般的眼神。
把最重要的部分处理完毕后,画棠才站起身,挺了挺腰板。
净了几遍手后,再处理病人其余的伤势。
期间她母亲有在屋外来问过话,听到她说在救人,她母亲便走开了。
画棠就知道爹爹的药不用她担心了。
专心致志地处理完病人后,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病人的药汤早已煎好,她让季铭给热了热,再给病人灌服了下去。
之后就回自己屋换衣服去了。
这身衣服,干了湿、湿了干的,汗臭味儿都有了。
大半夜的又不好惊动了伙计烧热水沐浴,画棠干脆先换了身清爽的,再去了病人的屋。
病人会发高热,她得守着。
熬不过去她可就白辛苦了。
季铭还没走,还勤快地把屋子给收拾干净了。
画棠知道季铭也辛苦了,便让他回去睡觉。
季铭摇头,坐到画棠对面,笔直修长的手指翻过桌上的茶盏给她斟水。
“我刚去厨房找到的热水给沏的,你先喝点儿。饿了没?我让值夜的伙计给你煮面了。”
他轻轻将茶盏放到画棠面前,再轻声地说道。
这近五个时辰,季铭对这姑娘的敬仰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
甚至再面对她的时候,季铭都忍不住有些敬畏。
他决定和画棠,以兄弟相交。
对于强大的人,季铭很愿意结交。
画棠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季铭心里认可的兄弟。
她端起茶盏就仰脖倒了下去,再续、再倒。
连喝了四、五盏,画棠才感觉疲惫感和困意消下去了不少。
抻了个懒腰,就起身去摸了摸病人的额头。
已经有些发烫了。
画棠去拧了块凉布巾,搭在病人的额头,再净过手,给病人施了两针。
再净手,坐回桌边,继续饮茶。
从头至尾也没留意到季铭跟自己说话时、语气中的变化。
不是画棠粗心,而是她太累了。
这么高难度的救人法,由她自己完全处理,其实还是第一次。
以前总是和爹爹搭配着来的。
要么爹给她打下手、要么她给爹打下手,如此次这般完全由她一个人操作,真的是全神贯注、半丝儿马虎不得。
一边动作,还得一边指点着季铭如何帮忙,真心累。
但是没办法,她爹的腿疼得厉害,她也不愿意去劳动他老人家。
想到她爹的腿,画棠问向季铭。
“你知道哪儿有‘温骨草’吗?”
温骨草,顾名思义,专为治疗骨头里的顽疾而生。
但极为稀少,且非常难寻。
她爹和她只听一位老大夫提起过。
她们父女俩,不管走到哪儿,只要有空的时候,就会去拜访当地有名的大夫们。
或相互学习、或互相切磋。
她爹说过:医术和学识一样,应该属于所有人。
她爹是没有敝帚自珍这个概念的。
季铭手臂上的伤口估计也是被缝合好的。
现在缝合之术已经慢慢传扬了开来。
是不是她爹的功劳,不得而知。
她对她爹那一身奇奇怪怪的技艺、有一种见惯不怪的“习惯”。
反正她只需要跟着学习也就对了。
那位老大夫说:曾在四处游历之时无意中听说过那种草,只是言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说遇到了就能认出来。
当时她就很无语。
真是神奇地“看到就能认出来”。
这世上一眼就很特别的物什多了去了。她这可上哪找去。
见草就拔几乎都成了她的习惯。
但是没用,没一株是“温骨草”。
看着她爹一逢阴雨天就受罪,只能施针缓解一些疼痛,画棠的心里就难受得紧。
觉得季铭走过的地方多,可能会听说过,想到了就随意问问。
“你说的‘温骨草’长什么样子?”
季铭问道。
画棠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不过她说了药效。
季铭听完后,想了想,回道:“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在边关时用过的那种草。
边关苦寒,将士们身上都有顽疾。有时候就偷偷地安排人过去山那边,采挖那种草煮了来喝。
是有用的。
不过那草很奇特,长在那边的能治这边的人,长在这边的就能毒人。
一个不慎就会害死人的。
我们与北寥那边都想挖这种草,就得互相偷偷越线。
彼此防守得也特别严密,极难采到。”
画棠的眼睛听亮了。
澄澄澈澈的双眼中,明明亮亮,清透映人。
“有就好,应该就是那种。你们管它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我去拿纸笔,你帮我画下来可好?”
季铭点头。
画棠高兴地去马车上找到纸、笔、墨管,跑回来让他画。
季铭很快画完,活灵活现的。
推过去的时候补了句:“我们也叫它‘暖疾草’。不过你真的别一个人去。回头我给边关的好友送封信,让他们有机会采到的话给寄回来。”
“你这画画学得挺不错,谢谢你。”
画棠吹干墨绩,顺口夸赞,对于他后面的话,没有回应。
季铭却沉默着喝茶。
画棠揣好纸张后,又铺开了新的,提笔就道:“不白要你的,我教你画舆图。”
季铭愕然。
舆图还用她来教?他行兵作战多年,舆图是基础保障,还用她个……
不能用足不出户的小女子来形容她了。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你们负责破案的,还能比我这个将军会画舆图?真不用……”
没等他说完,在看到画棠笔下描绘出的地形地貌之时,下巴差点儿掉了。
季铭觉得:不知道是自己以前学错了、还是他以前画的那叫鬼画符。
他只感觉脸疼,生疼。
他都想给画大人供长生位了……
……
这一夜,有心之人都没有安枕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