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得守起码做人的道理。
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有机会,他会还的。
“我想留下,不知可否?”
他说出了自己跟过来的用意。
画棠闻言,沉默了一息后,抬手摇了摇。
“不必,你走吧。我和父亲都不想有事没事就对着一个世子行礼。”
她是真心觉得对方这想法挺突然的,更是对自己家里多出个“大人物”非常反感。
不但要对其行礼,还得处处遵礼、守礼,太麻烦了。
她家,是她身心最自在、最放松的地方,她并不喜欢有外人来搅扰。
尤其是这个带给她家那么大麻烦的人。
不恨归不恨,心里不舒服也是肯定会有的。
“我原本想的是和你们共同进退的……”
季铭说到这儿,苦笑了一下之后再道:“既然被嫌弃了,那便就此别过吧。你和画大人在这段时间之内千万要多保重,注意安全。”
他想留下来保护画大人一家,尽自己的一份心力,但他也有他的骄傲,既然被嫌弃了,那便罢了。
他就准备走第二步棋:回去见康帝。
然而,他的这话却提醒到了画棠。
她转过身,正视着对方道:“你既有心,就且在县衙客房住下吧。不过还是要以齐铭那江湖人士的身份。
也别总想着回京当面质问,那只能更加重了那位想除我们而后快的速度。”
画棠是想着:现在就让这家伙四处乱溜跶,对于康帝来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跟洗不洗清季铭的罪名毫无关系。
冤枉他的人,比他更清楚他有多冤枉。
康帝只会把所有的怒火加速地发泄到她们画家人的身上来。
不如先让季铭在县衙里呆着吧,等她和父亲一起琢磨出个好办法来再说。
离她三尺远外的季铭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走出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说了句:“早闻画大人教养女儿的方式非常特别,还真是闻名不如……体会。”
说完,就看到了“小师爷”那双纯澈的杏核眼中,视线凉凉。
他赶紧抱拳拱了拱手,走了。
这是在县衙的外院,周围偶尔会有人经过。
画大人常携自家女儿一起办案的事情,并没有广为传开。
他不该随意提及的。
只不过是他实在、实在是太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了。
从知道是画大人到了、就猜到“小师爷”就是画家小姐的时候,他就开始好奇了。
那样一个清清冷冷的、举止言谈都与男子一般无二的人,不、是比大部分男人都显得更加睿智和从容的人,居然是个闺阁女儿家。
除了长得不是很像……
她远山蛾眉、杏脸、杏眼,鼻梁如葱、菱唇如樱,按理来说并不是很难分辨。
只是她那一身清冷气质、加之可能跟随画大人日久,培养出了一些上位者威严,无法让人轻视。
且她男装之下,娇气并无、英气更甚,足以以假乱真,雌雄莫辨。
这样的女子,季铭还是仅见、仅遇。
都说他季铭风流荒唐,其实那只是他在回京之后、为了打消康帝的顾虑,故意对外做出的假象而已。
现在想来,他做的那些假象,估计早已被“有心之人”看穿。
而只有像画小姐一般才能真正的遮人眼目。
就连他,在面对画小姐的时候,若不是刻意去提醒自己的话,都只会把对方当成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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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棠可不知道对方要夸赞自己的“扮戏”好。
要是知道,定会唾对方一脸。
她那是扮戏吗?
她那明明就是打小就练出来的、融进骨子里了的。
其实更多的时候,她都容易忘了自己真实是个女儿家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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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画棠更不知道的是,有些种子种下了,即便没有迎风而长,也会悄悄生根发芽。
……
京城郊外郑家村。
书院关闭后,回到村里正忙着帮家里干活的郑佳欣,突然听到母亲在喊自己。
她便放下手里劈柴的斧子,站起身,抖了抖短衣、长裤上的灰,去往了正屋。
一进去,就抓起桌上的茶壶,仰脖、张嘴,往里倒。
谁知她母亲张氏的一句话,就让她将茶水给喷了出来。
“咳、咳、咳……”
呛死她了。
“你看你,成了个什么样子?这要是嫁到老秀才的府上去,还不得被人给嫌弃死?”
张氏一边责备着,一边抬袖抹脸。
她坐在桌边,想好好跟女儿谈心的,却正正被喷了一脸。
明明女儿在书院学习的几年里,颇有几分千金小姐的架势了,怎么书院倒了,她又恢复了野孩儿的样?
几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想到这,她就又犯起了愁。
这个样子的闺女,那老秀才的儿子,还能看得上嘛。
“娘,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要给我订亲?还是村头那个郑老秀才的儿子郑傻子?”
郑佳欣好不容易止住呛咳,胀红着一张脸,不敢置信地问向她娘。
刚问完就被拍了头。
“什么郑傻子?你快给老娘闭嘴。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就是你们这些皮猴儿喜欢乱喊。”
“那是我们瞎喊吗?他明明就是个蠢的。这么多年了,老秀才天天教,他也不识几个字。
收个田租,都得带着算帐先生、要么就是掰手指头,他都不傻,还有谁傻?”
郑佳欣捂着被拍的脑袋,不服气地嘟囔。
一个村子里差不多年岁的孩子,都是从小一块儿玩大的,谁不知道谁啊?
那郑傻子虽然长得人模狗样的,但是真的不聪明啊。
都不知道被村子里的孩子们坑耍过多少回了。
他也不长记性,就算听到被喊“郑傻子”,也只会流着口水傻笑。
不对,不止流口水,还流鼻涕。
这都十六岁加冠了,还见天儿地流鼻涕呢,恶都恶心死了。
“你再别瞎说!”
张氏听到闺女还在胡扯,忍不住再给了她的脑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