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姐如今觉得自己该思想自由,精神自由,也不过是因为夜家已经在财富上给予了你自由,若连活着都成了一件需要费大力气去做的事情,夜小姐还会像现在一样侃侃而谈吗?”
“今日夜小姐的话我不会透露半分,但既然已经回国了,便也该清楚什么环境说什么样的话,莫要太过天真了。”
夜遥怔怔地听完傅少铭的话,不免有几分茫然。
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要反驳什么,但细细想来,傅少铭的话又有什么不对呢?
若她穷困潦倒,没有书读,没有饭吃,可还能有如今的气势吗?
夜遥想着想着,连眼圈都有几分泛红,浑身的热血直往上涌,她有些迷茫,难道自己的所思所想,都是错的不成?
但夜遥没有沉浸在这太久,她的性子可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的人,即便有短暂的迟疑退缩,在想清楚后,她更多的还是不服气。
大清已经亡了,这早已证明她的路是对的,追求自由没有错,追求爱情也没有错,难道守在宅子里争风吃醋,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吗?
夜遥高高地扬起了下巴,也不装什么温婉俏佳人了,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
“傅少帅说得有几分道理,但也只是有几分罢了。即便我真的失去了荣华富贵,即便我被生活研磨逼迫,但我的思想还在,我自由的心还未死,那我现在的想法就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倒是傅少校......”
夜遥漂亮的眉眼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挑衅,她微微笑了下,道:“傅少帅空有这样高的身份地位,行事作风却像一个老古董,这样的生活,即便再好,也不是我所求的。”
两人的火药味浓厚了几分,傅少铭扬起的唇角落了下来,他未必是生气了,但现在的情绪却是算不上愉悦。
傅少铭嗤笑了一声“那夜小姐所求的是什么呢?拒绝联姻,受千夫所指,远走他乡?若是如此,傅某确实对此不感兴趣。”
这话说得重了,夜遥的眉头蹙起,再也与他聊不下去。
“各人有各人所求的路,道不同不相为谋,后会无期吧,傅、少、校。”
夜遥一字一句地说完,起身转头离去,只留下一个倩影。
傅少铭坐在原地,无趣地摆弄着军帽,见他周围的位置都空了,几位小姐公子凑上来,想攀谈几句。
“傅少校......”
只是他们还未近身,便被傅少铭带着肃杀之气的眼眸叫停了步伐。
傅少铭忽地觉得没意思,这时他才想起来今日是要与军中友人小聚的日子,若不是路过好奇夜家在办什么事,他现在早该到了。
不成想这一好奇,便耽误了这样久的时间,先不说到时的罚酒,就先说夜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态度,便令人觉得无趣极了。
傅少铭想着,便也起了身,将军帽牢牢戴在头上,大氅披在身上,气势逼人。
夜父见状,极有眼色地上前道:“今日多亏傅少校为小女解围,少校有自己的大事要做,我便不多留了。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再上门拜访。”
傅少铭的地位今非昔比,想当初夜家与傅家相较来说,还是夜家地位更高,家底更厚,夜父与傅少铭见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面,后者都是毕恭毕敬的。
可如今不同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傅少铭有出息,连带着整个傅家都上了几个台阶,夜父再见到傅少铭,即便是心绪复杂,也少不得要客气几分。
“嗯,若有机会,傅某一定会报今日宴请之情。”
语罢,傅少铭便转身离开了。
他一离开,宴会也就散了大半,夜家瞬间冷清下来,夜遥也从花园中走了出来。
夜父见她终于愿意出来,也没说什么。
“无事便多出去走走,多交几个朋友,如今全国动乱不断,若是战火烧到北平来,你也好有一些可以依仗的朋友。”
夜遥不大高兴,她不喜欢为了利益去交朋友。
“父亲,我的朋友已经够用了,若要是为了这种理由去交朋友,那也不是真朋友,到时又能给我什么助力呢?”
夜遥嘟着嘴,嘟嘟囔囔的,全然没了那在外面的温婉姿态。
夜父说不过她,也不知道送她去外面读书是对是错,他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在家里好生住着,比什么都强,为父也不强求什么了。”
这话倒说得像是夜遥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她不大满意,但也不好对父亲多加反驳。
“知道了知道了。”
夜遥随口答应着,往屋里溜。
夜父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夏日的北平闷热异常,万事都是到了极致后就会开始发生相反的变化,在极端的燥热后,北平迎来了一场潮热的暴雨。
这雨来得又急又快,夜遥毫无防备,就被浇了个正着。
她回到北平就参加了一个读书会,都是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几人志趣相投,观念相仿,相处得很愉快。
今日正是读书会举办活动的日子,众人在路上给过路人发书,以此来宣扬自由与平等思想,今日来的人不多,也就十来个。
众人都没想到闷热了多日的北平会在今天忽然下雨,很多书被浇湿了不说,几人的身上也都湿透了。
他们大多是男生,倒是都不在乎衣衫尽湿,但夜遥则不同,她本就穿的是修身的旗袍,如今被雨淋湿,美好的曲线就更是显露无疑。
夜遥羞得面色通红,偏偏今日她是偷跑出来的,没有人跟着,自然也没有人来帮她挡雨。
她狼狈地跑到一个屋檐下,尴尬地用纤细的胳膊挡住身形,大雨滂沱,夜遥有些无助,她看向其他男学生,泫然欲泣。
周枫与她一同加入了读书会,见状立刻抛下了自己的东西,把衣服脱下来,想披在夜遥身上。
只是还没等他把衣服递过去,就先有一个温润高挑的身影举着伞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