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的水流声戛然而止,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又响起了“嗡嗡嗡”的吹风机声。
吹风机声停,卫生间门开,王君便见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陈香走了出来,像一朵风中摇曳的野百合。
“陈香,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裤子衣服呢?”王君急切问道。
“你昨晚为什么要喝那么多?从没见你如此醉过?吐得满身都是。衣服我送去干洗了。你先喝点营养快线,躺着再休息一会,我这就下去给你买一套。”陈香一面给王君递饮料,一面柔声说道。
“你昨晚也在这里睡的?我现在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王君正口舌干燥,遂“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盖好瓶盖后问陈香。
“昨晚见你醉得人事不知,我便开了间房,请小周帮忙把你送到床上,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多,我也就没回家,在这里将就了一晚。”陈香说罢便转身要走。
“我没对你做什么吧?”王君怯怯地问。
陈香转头看他,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你说呢?”
“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所以......”王君还想再问,陈香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王君又喝了几口营养快线,靠在床头想努力找回昨晚丢失的记忆,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便烦躁地大叫几声,继续埋头洁白如云的被子之中。
半小时后,陈香回到了房间,不仅给王君买了新衣服,还给他带了白米粥和饺子。
“先穿再吃?还是先吃再穿?”陈香放下东西问道,声音像丝绸一般柔软。
“当然是先穿再吃。”陈香随即把新衣服从口袋中拿出来扔给他,一条灰色牛仔裤,一件白色圆领T恤,然后便坐在床上吃起了饺子。
“你不回避一下吗?”王君甩着裤子问陈香。
“回避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我都不怕,你害羞什么?”陈香抬头,嘴里停止咀嚼连问起来。
王君闻言,赌气地蹬开被子,当着陈香的面穿起了衣裤。陈香低头抿嘴一笑,继续津津有味地享用自己的饺子。
王君穿好衣裤,吃完饺子,喝光了白米粥,这才走进洗澡间,冲了个温暖舒适的热水澡。王君再出来时,全身上下已是焕然一新。
“王子,看护阿姨今天家中有急事要回去,你今晚能不能陪我去医院看护我妈?”陈香满眼期待地看着王君问道。
“嗯!”王君爽快地点了点头。人家陈香照顾了自己一晚,自己也恰闲着无事,陪她去医院看护母亲也是理所当然的。
路上,陈香开车,王君坐在副驾。
“王子,以后喝酒不能再像昨晚那样醉得人事不知,这样容易误事。”陈香语重心长劝诫他。
王君点了点头,他又想起谢瑾告他强奸之事。若非机缘巧合,善有善报,说不定自己现在正在牢中打缝纫机呢!
“香香公主,昨晚上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了?”王君见气氛有些严肃,随即开玩笑说。
“做了,我强暴你了,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要不要去告我?我现在就送你去派出所。”陈香笑道。
“怎么告?从来都只有男的强暴女的,就没听过有女的强暴男的一说,告也告不响,我只能忍气吞声了。”王君装出一副极其可怜的样子说。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又盯着美女看了,真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陈香说完白了一眼王君。
“谁看美女了?我在看那跪下的男孩好不好?为了一个女孩下跪,如果换作我是无法做到的。”车速飞快,男孩跪求女孩的场景早被抛在了身后,王君收回目光看着陈香说。
“爱情的世界里,爱不美好,被爱也不美好,唯有相爱才美好。爱情是两情相悦的事情,跪求来的爱情,早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尾。我也不可能向任何男人下跪乞求爱情,包括你。”陈香打着右转弯灯,车已来到了医院门前。
“怎么又包括上我了?我一个已经被你强暴了的男人,哪里还值得你跪下来乞求?”
陈香开心笑道:“王子,我就喜欢现在这种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开心,快乐,不求任何结果,没有任何束缚,不是谈恋爱,却胜似谈恋爱。”
“快别说了,说得我都快飞起来了。”王君边说边张开双手,似鸟儿一般振翅高飞。
停好车后,陈香挽着王君的手臂穿过大厅,进了电梯。
护工阿姨一见两人到来,顿时喜出望外,快言快语简单交代几句后,就匆匆忙忙走出了病房。
陈香打来温水,一边给母亲擦拭身子,一边同她说着宽心话。
王君站在陈香身畔,闻着她身体散发出来的馨香,看着她轻柔给母亲擦手洗背的身影,听着她和声细语的叨念,心生满腔喜欢。孝敬母亲的女孩,身上另有一种别样的美。
王君倒水回来,陈香母亲已闭眼入睡,两人便坐在小胶凳上闲聊。
“后来陈峰来过吗?”王君看了一眼陈香可怜的母亲,忍不住问道。因为不成器的儿子肯定是她心中最放不下的牵挂。
“哎!那天走后就再没出现过了。”陈香幽幽叹了口气,言语之间已没了那种咬牙切齿的恨。
沉思片刻,陈香又接着说:“其实没吸毒前,我弟弟也像你一样,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唱歌好听,毛笔字写得好,演讲主持样样在行。还在部队当兵时,他就被总政歌舞团看上了,但我爸我妈都希望他早点转业回地方工作,不想他去遥远的京城闯荡,就没同意。谁会想到,就是这个当时看来最正确的决定,却彻底改变了我弟一生的命运,也改变了我们家的命运。要是他不回来,我爸会出车祸去世吗?我妈会中风卧床不起吗?我家会是现在这个支离破碎的样子吗?”不知何时,眼泪已悄悄爬出了陈香的眼眶。
王君忙给她递去纸巾。
命运这东西,除了主宰人类的天神,谁人能说得清?谁人能知好坏?因为我们每个凡人都只可体验一种人生,没有对比,何来好坏?你所谓的不好,是同别人的人生相比得出的结论。可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成千上万种不确定因素构成的,又如何能放在一起对比?
所以人生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先坦然地接受我们当下的一切,再去追求想要的人生吧!
王君当然不会同陈香讲这些道理,他只是听着陈香的遭遇突生彻悟。
静姝姐曾对他说过,这世上最蠢的事就是对人讲道理。道理靠的是自悟内省,自悟内省的基础是他自身的学识经历。他若有你的学识经历,一切道理不用你多讲。他若没有你的学识经历,你讲再多也是对牛弹琴。父母老师对孩子大谈特谈学习如何如何重要的道理时所起到的效果就是最好的例子。
陈香擦干眼泪,继续说道:“我弟退伍转业后,被分配到我们县国土资源局上班,给局长开车。虽不是什么领导,但比很多部门领导还神气。他过了一年多春风得意的日子。但一年后,他在同学聚会上遇到了初中暗恋的女孩,从此一切就风云突变了。那女孩名叫徐海燕,人长得确实漂亮迷人。得知她仍未婚后,陈峰就像走火入魔般展开了追求。但徐海燕是个眼光很高的人,她喜欢陈峰,却看不上我们家的家境。当时我爸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察,我妈是一名普通的小学老师。两人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徐海燕既没让陈峰绝望,也没给他太多希望。这更激发了我弟的追求欲和占有欲。当徐海燕终于等来自己理想的追求者时,便毅然决然地同我弟断绝了一切联系。那人是我们县委副书记的儿子,当时是大海乡的副乡长。”
虽然故事还未讲完,但王君已经明了陈峰悲剧的根源,被情所困,吸毒疗伤。他拧开瓶盖,把一瓶矿泉水递给陈香。陈香喝了两口,接着讲述起弟弟的人生悲剧:“徐海燕同那副书记的儿子闪婚后,我弟就完全变了,从此夜夜流连娱乐场所,时时依靠酒精来麻醉自己。先是接连两次耽误局长出行被调整了工作岗位。接着又在娱乐场所交到了几名毒友,在他们的教唆下开始吸毒解愁。吸毒成瘾后,我弟便走上了人生不归路。一人吸毒,全家遭殃。我们家从此也过上了鸡犬不宁的日子。”
王君心疼地摩挲着陈香的头说:“哎!你爸你妈真的太苦了。一个是警察,一个是老师,家中却出了一个吸毒的儿子,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们所背负的压力和承受的痛苦。”
“是啊!在知道陈峰吸毒后,我爸我妈一夜之间就像老了十岁一样。但他们并没有抛弃陈峰,仍然坚定认为他还是可以挽救的。我爸亲自带人把陈峰抓了送去戒毒所强戒了一年。结果出来后第三天他就复吸了。我爸又把他逮了送进去。陈峰却一点都不理解父亲的苦心,反而从此对他恨之入骨。第二次解除强戒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中。后来,因为吸毒后和毒友轮奸了一个女孩,陈峰被判刑三年,我爸我妈终于彻底绝望了。他服刑出来后又继续吸毒,又被抓去强戒,人生就是如此毫无意义地循环往复。”
不知为何,听着陈香家的悲剧,王君忽然想起了缪算。这些家庭悲剧的源头不正是他们这些毒贩吗?
“后来,我爸出差时出了车祸牺牲了。再后来,我妈又突然中风瘫痪卧床了。我们家就成了现在这样子。”陈香幽幽叹了口气,无奈而又忧伤。
王君望向窗外,西天晚霞红艳,人间的白日又快到拉上夜幕的时间了。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陈香,只好动情地揽她入怀,给她身体的温暖。
“在我们这种场所是最容易沾上毒品的。你一定要牢记陈峰的血泪教训,千万别碰毒品。”陈香听着王君的心跳柔声叮嘱他说。
“我知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吸毒的。肚子饿了吧?我下去给你买点吃的,你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只想这样靠着你,听你‘咚咚’的心跳声,闻你身上的味道。”陈香一动不动地说。
直到听见王君肚子“咕咕”的抗议声,陈香这才离开王君的怀抱,起身微笑道:“你的肚子向我抗议了。走,带你去买好吃的。”
“阿姨怎么办?没人在身边不放心吧?”王君也起身问道。
“没事,就一会儿功夫,我们买好就上来了。”陈香随即挽着王君的手臂出了病房,进了电梯,下楼去买吃的。
回到病房,吃饱之后,王君也给陈香讲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听着听着,陈香忽然忘情地吻住了他。王君也给了陈香热烈的回应。
晚上,两人就在旁边的空床上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王君正和陈香吃早点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他刚接通,电话中传来的却是双胞胎姐妹陈妃的嚎啕哭声。
王君吓得心慌意乱,忙急切问道:“妹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