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西谨回到别墅,打开蓝牙,开灯,开空调,手机提示来电,是尉永元。
“喂,爸。”他接通电话。
“中秋回一趟家。”来电人说话语气威严冷肃,不容置喙。
“好。”尉西谨说完,那头已经挂断电话。没有问候,没有寒暄,没有关怀,只有冷冰冰的一句指令。
不过这一切,他已经习惯。当然如果他说不好,尉永元亦习惯。他的反抗从来都是掷地有声,不然也不会衍生出西辰,那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事业。
他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给自己,看着空旷冰冷的客厅,莫名想起季晚秋给他送药的那个早晨。
暖阳正好,似乎一切死寂的物件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灵动。
多么鲜明的对比,在他死气沉沉的生活里竟然能闯进这么生气盎然的存在。
回忆穿梭在时间的隧道上,似乎是从11年前的某一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祁园是溪岑地段最佳房价最高的别墅区,尉家便是其开发商,而尉家的宅子就坐落于祁园居中最深处,从祁园门口进去有一条最通直的大道可以直通尉家宅子。
祁园离瑞安中学很近,走路大概十分钟,开车也就两分钟的事情。尉西谨通常会选择走路到学校,不是因为近,而是因为这样他可以自己一个人安静待会。
高二期中考试那天,他和往常一样走路去学校。将耳机塞到耳朵里,神闲气定地听着音乐慢悠悠走着。
在这条路上,显然上学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和千鸟格及膝裙背着黑色真皮书包的女生。
他认得她,和他同住祁园,是季家的女儿季晚秋。
父母对近两年才搬来祁园的季家评价不高,认为他们是暴发户,资产量级太低,家里举办的宴会从来没有邀请过季家。
不过他倒是能经常在祁园里看到他们,和尉家不同,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脸上总是洋溢着笑脸,似乎幸福而满足。
而在尉家,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衡量,钱是最不缺的,却从来没有这种真实的和乐融融的场面。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理解,为什么父母眼中的小家小户反而过得比他们还和美,而最不缺钱的他们,鲜少能赚得到快乐这样的情绪。
尉家距离季家直线距离只有三百米,不过季家并不是建在大道两边,而是还要从大道岔出来的小路进去一百米。
尉西谨距离岔入季家的路口还有一百米时,便看见刚刚从小路拐出来的季晚秋,走得很快,脚步似乎还有点慌张,一边走一边不断回头往小路里头看。
她回头几次后,终于发现尉西谨,和他对视了一眼。眼里充斥着惊惧,就像森林里找不到父母的小鹿,圆滚滚的大眼睛慌乱不定。
她看清楚是同龄人,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学长后,眼里还泛起几分求助的意味,楚楚可怜。不过她脚步仍是未停,速度未减。
他走到岔路口,转头往里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连一个人都没有。
而走在前面的她距离岔路口越来越远后,回头看了好几次,似乎是确认安全才敢放慢脚步。
她走得越来越慢,像是在等他,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保持着几米的距离,不交流也不互视,就这么走到学校。
后来尉西谨每天走去学校的日子,大多数的时候都能看见她爸开车送她到校门口,即便只有这短短两分钟的路程。
只是还有几次也像今天一样,她一个人走路去上学时,便充满害怕,看到他之后才逐渐镇定。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对她不一样的认知,从羡慕她拥有他没有的东西开始。
尉西谨收回思绪,起身进浴室淋浴,明天早上还有重要的事情,理当早点休息。
——
晨光微曦,清早的空气透着股股凉意。
季晚秋拖着浑身酸痛似要散架的身体强行从床上爬起来,她没法想象要是昨晚洗澡后没有涂红花油这具身体是不是不能要了。
进浴室里洗个热水澡,否则感觉人像泡在药酒里一样,鼻腔里满满都是红花油那种呛辣的味道。
随后坐在化妆镜前,非常认真地上了个心机素颜妆。
还没到9点,她已经在楼下客厅等着,听着门外的动静。
正准备去上班的恬恬看到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摇头:“想不到啊想不到,有一天我们高冷的季仙女也会坠入凡尘。你看看你这样子,给我矜持点,别丢人!”
季晚秋从背后给了她一个熊抱,“姐妹,恋爱可以不谈,约会不能不约,你懂吧。”
恬恬明显一脸不信:“你小心别把自己的心给约丢了!”就她这样,还敢说这不是恋爱,只是约会。她可太了解她姐妹完全不是那种只谈恋爱不结婚的人。
“我的心一直在你这,怎么丢?”季晚秋笑得甜甜地向她撒娇。
这时门外响起汽车行驶然后停下的声音,她立马拎上小挎包,小跑到玄关换鞋子,“姐妹,我去体检啦!”
“我呸,就这还没丢哪!”恬恬在后头笑着骂道。
季晚秋出了门才发现,尉西谨今天的车又换成迈巴赫62S,凌飞开车。
她上了后排,和凌飞打了个招呼,看着尉西谨问道:“今天有公务?”
“嗯,等会送你去到医院,我要去一趟工厂。”尉西谨点头。
“你要是没空就和我说,我今天不限号了,可以开车去医院。”季晚秋真心觉着如果不是想见他的话,其实她自己开车更方便一点。
人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般不由自主,被支配被控制,也甘之如饴。
“接送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今天比较忙。体检完之后给我发个信息,我让凌飞送你回去。”尉西谨自然知道她自己开车会更方便,但他仍想在忙碌的空隙留点时间给她。
人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般莫名其妙,看不透想不明,却心随意动。
“行吧。不过我体检完会和同事一起探视林副总监,到时候会让同事送我回去,就不麻烦你们了。”季晚秋大大方方落座,系好安全带。虽然心里稍稍有些失落,但是一周能这么和睦相处上几分钟,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人越贪心,就会越不甘心,在感情上不快乐的人生她是不允许的。
尉西谨闻言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坚持。
——
临宁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繁忙喧嚣不亚于大卖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紧紧张张。季晚秋在体检中心打出全套的检查单之后都傻眼了,这尉西谨安排的检查这么详细全套,今天早上怕是要跑断腿,不敢停留便开始穿梭于各个科室之间。
林姻和柳意柔拿着检查单从妇科主治医师的办公室走出来,一脸感激而又略带谄媚地说道:“意柔,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竟然能帮我约到秦主任,我自己约了两个月都约不上,还得是你神通广大,要是这次能怀上你可就是我孩子干妈!”
“多大点事,我在临宁这一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人脉的!”柳意柔对她崇拜的态度显然有些受用。
“这次我们会在国庆5号搞班聚,到时候你也来呀。”林姻兴高采烈地发起邀请,她脸上写满激动。
自从和亿万富商老公结婚三年多以来,肚子愣是半点动静都没传出来,夫妻俩去检查后才发现是她输卵管堵塞,而他老公则一切正常。
一年前做了疏通手术后,怎么努力还是没能怀个一男半女。导致婆婆和老公都对她颇有微词。这一年时间,中医西医土方子,各种方法都试了个遍。她看着这样下去,这段本就关系不够平等的婚姻很快便要名存实亡。
这不前两个月听圈子里的姐妹说她来找秦主任帮忙做试管后就顺利怀上了,便挂号预约排了两个月都还没轮到。
心急如焚的她只好找到柳意柔,听说她在临宁混得还可以,看在两人以前高中的情谊上应该还愿意帮她这个忙,没想到竟然真的能行得通。
“我还不知道呢,看时间能不能安排上吧。”柳意柔虽然嘴上没有立刻答应,故作一番事业成功有为的样子,实则心里已经在想着到时候要穿什么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能进瑞安中学的学生非富即贵,如果不是出国这几年,她肯定会找机会参加同学聚会,和这帮富家子弟叙叙旧拉近关系。
林姻看她这样其实心里也明白她不过是装腔作势,不过嘴上仍是说着甜言蜜语:“不过也是,你事业这么成功,肯定很忙。能来就尽量来吧,这次吴老也参加。”
说着,她眼角余光瞟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不是上次在溪岑怼她的季晚秋吗?知道她在临宁发展,没想到她就偶尔来这么一次都能碰见她,不怪得有冤家路窄这样的词产生。
她推了推柳意柔的手臂,指指前面。柳意柔不明所以,顺着她的方向去看,原来是季晚秋!
林姻脸色忿忿地说道:“意柔你都不知道,上次她回溪岑,我不过是多说了她两句穿衣服太招摇,她就把我们所有人都骂了个遍,连惯爱当老好人的魏明铭她也不放过!”
“10年不见,在临宁看起来能当个小领导的样子,倒是变得牙尖嘴利不依不饶!”她继续心有不满地叨叨。
“你都说那是小领导,只有小领导才需要虚张声势来彰显她手中的权利。”柳意柔自然也对她是颇多不满,甚至怨愤,话里话外都是贬低。
“你说她来医院干嘛?”林姻皱着眉头探头观察着那头的季晚秋。
“看她也来妇科,不会是怀孕了吧?”柳意柔为自己剑走偏锋的想法感到有些兴奋,有点想跟上前去。
“应该不会吧,她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吗?”林姻倒是没有柳意柔那么激动,她觉得怀孕这么难,哪里会动不动就怀孕啊?这位大小姐想坑人想得魔怔了吧?
“未婚先孕的一大把,借腹生子还成了买卖,没有男朋友又怎么样?说不定她私生活混乱怀了要来打胎呢。”柳意柔眼泛精光,示意林姻跟上来。
那头季晚秋刚排着队等待B超检查,浑然不知身后有人跟着她在遐想翩翩议论纷纷。
两人上前一看,这确实是B超检查的科室,柳意柔更觉有戏,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小九九。
季晚秋排了大概10分钟左右,终于轮到她了,时间紧迫,检查完之后她紧接着赶往下一检查项目的科室,否则她怕总要排很长的队。
而柳意柔正托着帮她预约挂上秦主任号的护士长帮忙打探消息,结果发现只是普通的检查,不免有些失望。
倒是意外得到季晚秋前两天差点被侵犯的消息,脑袋瓜一转,一计上心头!
她漫不经心地问着林姻:“今年的班聚她会参加吗?”
林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道:“谁懂啊?魏明铭说是已经发了邀请给她,来不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按我看今年她也不会来,这么多年她都没参加过,她哪里好意思来?”
柳意柔摇着头喃喃说道:“那多没意思呀!”
“什么?”林姻没听清楚她这句似在自说自话的低喃。
“没什么,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柳意柔心情极好地揽上她的手臂,牵着她往医院停车场走。
林姻对于她突然的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想深究。虽然柳家和她家实力都差不多,但是柳意柔鬼点子多,所以她做的决定她也从来都不抗拒。
季晚秋全套检查做下来已经是下午三点,时间感觉比上班时还不够用,紧凑得一秒掰成两秒来用。
随后她和同事扛着公司发的慰问品和中秋节礼一起探视林副总监后,便让顺路的同事送她回家。
明天早上8点的飞机回溪岑,她得将行李提前收拾好。收拾完还打了个电话给齐琶女士向她报备,免得她回到家又是冷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