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指示的同时,法迪乌斯也在盘算如何稳定事态。
「……嗯?法兰契丝卡的工房受创?迫降在南方的沙漠上……而且又跟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有关……?」
为求方便,法迪乌斯仍指示手下将袭击狙击手的人物暂称为「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原先只是预备在情况恶化时将它视为与英灵同等的威胁,现在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了。
它与枪兵在空中散布的魔力,连这里都感受得到。本能告诉法迪乌斯,他的确是该把它视为三流英灵之上的威胁。
也可以说它对他们造成了至今最大的损害。
「我已经请将军尽快补充人员了,但我看今天是到不了了。」
华盛顿那边似乎出了大麻烦,无法直接联络上他称为「将军」的长官。
以时间点而言,两件事不太可能无关,让法迪乌斯在心中进一步对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或者说对夺取其身体的某物提高警觉。
「……照情况来看,上面很可能会直接跳过我们下决定呢……不然我是很想亲自指挥到最后……事情变成这样,还有什么脸笑那些参加过三次冬木圣杯战争的前辈们。」
发出如此牢骚般的嘀咕时,女性部下爱德菈从另一个房间返回,交出一份文件。
「这是分析小组的报告。」
「辛苦了,我就在等这个。」
法迪乌斯耸着肩接过文件,迅速扫视。
上面全是以一般圣杯战争而言,堪称犯规的数据。
分析结果来自预先设置于整个城市的术式,可以辨识英灵的魔力反应与魔力连结者,并标示大略位置。
善于感知魔力的魔术师,或许能对敌对主人的位置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将这类魔术与城市的监视系统连结,当作大型情报网来使用,完全是「为圣杯战争打造的都市」这种犯规手段才能达成的事实。
对于能建立工房,做好御敌准备的主人,暴露位置算不上问题,但有些主人宁愿藏匿在城市之中,无论如何都不想被对手发现。
例如泄漏给弓兵阵营,就可能从远超乎一般魔力感知的范围外单独狙杀主人。
事实上,巴兹迪洛所拥有的弓兵,便曾经尝试从城外狙击另一名弓兵吉尔伽美什的主人。
这样的情报往往价值连城,就算是召唤出刺客的法迪乌斯,有了能暗杀所有主人的手段,也十足有获胜的可能。
但见过这些资料后,法迪乌斯皱起了眉头。
「原来如此。先前的报告都只是让我怀疑而已。」
在早已料到的法迪乌斯身旁,事先看过资料的爱德菈表情平淡地提问:
「主人数目不对……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资料指出,疑似英灵的高密度魔力数目,和魔力与其相连的个人并不相等。
而且那些个人大半都是入城方式不明,连监视器情报网也辨识不出来。
其中还有些似乎只凭幻术易容,与多人分饰一角等伎俩所无法解释的部分。
「有可能是失去主人的流浪使役者换过好几个主人……」
法迪乌斯继续往下看,嘴角一歪。
他看到的是复数英灵三番两次替换主人的报告。
一个是假刺客。
这个袭击了警局的使役者,目前的魔力并不是来自最先连结的主人。
更令人惊讶的是,对方是怀疑与剑兵结下契约的外来魔术师。
起初在监视器画面上见到她时,就莫名令人挂意,且法迪乌斯至今仍摸不透她的真实身分。
「……一个人和复数使役者结契约?而且……对方还是会连发那种宝具的英灵?我不敢说没有前例,但她的魔力真的庞大成这样吗……?」
法迪乌斯的系统只能侦测发动出来的魔力,无法测定每个个体蕴藏的魔力量。
「……说不定和君主特兰贝利奥一样,天生的原力恢复量异常地高,有必要提高警戒层级。请存活的部队继续监视她。」
给予指示后,他往下一个悬念来源看去。
「另一个替换过复数主人的灵基……嗯……」
看完报告的法迪乌斯表情严肃地低语。
「朵丽丝.鲁珊德拉……难道是在我监视不到的地方战败了吗?」
报告上的灵基,是借由真召唤而显现的骑兵。
若情报无误,该使役者自称亚马逊女王「希波吕忒」。
这城市里聚集了无数魔术师。
若有人企图横刀争夺使役权,也不足为奇。
「不太像发生过英灵间的战斗,有可能是在骑兵外出时死在魔术师手下了。」
「是的。事实上,我们从两天前就侦测不到她的魔力反应。」
「能打倒她的,有鲁珊德拉家的后继人选,或是民间高手……对了,确认到富琉加的行踪了吗?像他那样的有实力之人组起团队,也不是不可能吧。」
「要派监视部队到希波吕忒反应的位置吗?」
爱德菈的话语使法迪乌斯思索片刻。
确实,能多掌握些情报当然更好。
可是那场异变使人手一口气陷入短缺,在支援部队补上之前,还是别分散战力比较好。
这么想之后,法迪乌斯叹一口气,对爱德菈下指示:
「再帮我联络奥兰德,请二十八人的怪物协助监视。」
「他们会答应吗?」
「这样的危险因子,他们不会坐视不管才对。」
法迪乌斯相信奥兰德.利夫警察局长必定会答应,并继续看其他情报。
「缲丘椿还是留在医院里……不晓得和她立契的英灵怎么了,还是得继续保持警戒。」
最后,他看着刚拒绝回报的棋子在医院前留下的资料,喃喃地说道:
「从西格玛召唤到现在……都还侦测不到与他相连的英灵魔力呢。」
这时法迪乌斯想起一件事。
西格玛说与他立契的英灵,是名叫查理.卓别林的喜剧演员。
「……如果是真的,也难怪几乎感觉不到魔力了。」
原本还以为是弄错了,但现在或许是真的与喜剧之王结下契约的想法逐渐占据脑袋,使法迪乌斯对那其实不怎么偏爱的部下不幸退场道出同情之词。
「这么说来,若被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盯上,的确不堪一击呢。」
「也是……先不论他魔术能力怎么样,他本来就不太够格作主人。」
× ×
小巷
「……就是这样。你被人小看了呢,小子。」
船长模样的影子即时转述了法迪乌斯的话。
这能力固然是极为方便,但若用在挖苦上,实在教人难以应对。
「别把脸拉得这么长嘛,大哥?至少他有把你当成佣兵看啊?」
于是,魁梧战士模样的影子乐观地说。
「这可是个机会喔?我看他老兄大概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不用肯定句,是因为看守无法看穿人心。
西格玛也表示同意。
他不是会因为机会高就武断的人。
甚至以要杀就得杀到底作为信条。
可是西格玛现在不太在意这件事,他比较想听看守们说的「原本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东西」与枪兵恩奇都的战况。
「我单纯想了解你们的看法。我有可能战胜他们之中的谁吗?」
「现在是完全不可能。比朝着太阳飞还要找死。」
听背负机关羽翼的青年自嘲地这么说,西格玛不禁反思。
「……看来想赢得圣杯战争的话,我果然只有狙杀主人一条路。不过我的目的是破坏仪式,只要避免树敌,并破坏圣杯的基盘就行了。」
「是啊。但那基盘深埋在地底下,还深得有点夸张。现在的看守都不够稳定了,你自己小心一点。如果你能再成长下去,精度也会提升就是了。」
西格玛对变回船长的影子稍微摇头。
「我不会把危险因子排进计画里。看样子,的确有需要暗地里多和几个人结盟。」
「那才是危险因子吧?其他主人们大半都是来抢圣杯的,不太可能同意你破坏圣杯。」
听了化为骑士少年的影子这么说,西格玛又问:
「既然你说大半,那不想要圣杯的有谁?」
「首先是法兰契丝卡、法迪乌斯和警方这边。他们的目的是解析这场仪式,能拿到圣杯算是走运吧。」
「不行。其实一开始就不必举出来。」
「剑兵和绫香,好像在梦境世界找到了斗志。有机会说服他们,但是也有可能在最后变成敌对。」
「……那就先保留吧。」
西格玛藏起情势改变造成的疑虑,淡淡地说。
骑士少年即使注意到他的心理变化,也继续说道:
「再来的刺客便不用多说了,她从一开始就想要破坏仪式。」
「嗯,值得继续跟她谈合作。等天黑以后,我打算避开摄影机与她会合。」
不假思索地如此断定之后,西格玛才发现自己出奇地信赖刺客。
对魔术使佣兵来说,这是危机的征兆。
「然后……直到不久之前,希波吕忒阵营也算是这类……现在状况有点改变了,多半会往争取圣杯的方向走。」
「这样啊。」
西格玛和希波吕忒阵营本来就没交集,合作的可能性很低,没什么好可惜。
但「状况改变」仍是令人在意的关键字,西格玛提醒自己在排定结盟对象后要赶紧问清楚。
──缇妮.契尔克阵营和巴兹迪洛阵营没指望的话……还有哈露莉吧。
哈露莉.波尔札克。
西格玛与她本人没有交集,可是他替她的魔术师师父「八咫乌」出过很多任务。
「哈露莉不容易喔。要是稍微惹她身边的人不高兴,你就没命了。不过那并不是不可能,我们也不过是个影子。如果你非要跟她结盟,我们没有权力阻止你。」
「……知道了,目前我不会接近她。」
「要记得,在目的是破坏仪式的前提下,暗中帮助友方阵营也是可行的方法。不过这座城市有很高机率被夷为平地就是了。」
「谢谢你提供这么绝望的情报。」
听西格玛这么说,影子变成蛇杖少年。
「喔?你现在也会这样讽刺人啦?」
「……嗯?讽刺?我?」
「不管那是不是好的变化,能用讽刺冲淡绝望并不是坏事。心理健康对身体也有帮助。很可惜,如果我不是影子,而是以完全状态和你结下使役者契约,就能彻底治疗你的身心了。哎呀,真是太可惜了。可以从问诊开始,有需要的话再用融合神代和现代的技术替你动手术呢。」
「这……谢谢你的好意。」
影子语速变快,使西格玛有种怪异的不安,郑重谢绝他的假设。
──虽说是影子,每个人的人格都分得很清楚呢。
西格玛再度感受到看守深不见底的能力,在警戒与信赖的夹缝间游移着思索未来。
「总之,要先找个安全的据点。知道哪里没眼线吗?」
「附近大楼地下有个展演空间,里面没有监视系统。大街因为这几天的乱象封锁以后,现在完全没人使用。」
对老船长的话点点头后,西格玛坐到巷子边的石墩上。
「这样啊……那就先趁监视器被破坏掉的时候赶快过去吧。」
影子船长看着西格玛咯咯笑,为几天下来彷佛换了个人的主人打气。
「你也要从幕后跳出来了。在那之前,要先学会运用背上那东西喔?」
船长指着西格玛背着的古老神秘弩弓说道。
从缲丘家带出来以后,附在弩上的某物再也没露过面。问看守也只得到「那在我们显现之前就有了,所以不能断定,只能推测」的回答。
「明明不了解,你们倒是挺重视的嘛。」
「如果看守猜得没错,那将会是你的杀手锏之一。就看你能不能成长到最后了。」
「这样啊。」
船长面泛坏笑,想考验主人般,要给贯彻冷静行动的西格玛点一把火。
「这是一场试演,而且不知道这场戏最后是悲是喜……要慎选和你一起上舞台的人喔?」
并且像个舞台导演,用打量他够不够资格上台的眼神,注视从巷子查看街道状况的西格玛。
「这也是看守的考验之一呢。」
× ×
同一时刻 史诺菲尔德 废屋内
这是建于史诺菲尔德郊外的老旧饭店。
现在的废墟景象只是表象,实际上是法迪乌斯的部下们于各地作战时所用的临时据点。
常设驱人结界,出入口也封锁起来,不让城市里想试胆的年轻人擅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