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伽美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身为主人的缇妮?契尔克事前知悉的内容,其实仅只一点点而已。
然而只凭这些枝微末节的资讯,她便将自己的命运与从祖先继承过来的执著,下定决心全赌在这名英灵身上。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于太古老的过往,在被后世称为美索不达米亚的土地上既被奉为英雄,也是伟大的王。
当神仍旧以神自居,人也比如今更充满「个体」的力量,是在那种时代下扬起的产声,他既是神与人之间生下的半神半人之英雄,也是君临被称为乌鲁克的城郭都市的主宰者。
纵使被称作因为身为暴君才致使国家毁灭,还被说在抵达顶点的时刻就将国家让度给次世代的王──不论最后迎向何种结果,乌鲁克在他的时代被构筑成辉煌繁华的国度却是无可撼动的事实。
据说为他所有的宝库储藏一切武具与神具,各种珍品均成为后世英雄们所使用的宝具原典。这位满溢强烈神性的英灵,在过去名为日本的土地所举行的圣杯战争中也曾受到召唤。
他的能力在众多英雄内也属出类拔萃,据闻他在过去的圣杯战争中俘存到最后,但那场战争最后究竟迎向何种结果,缇妮也无从得知。
根据她听到的传闻,与其说他像个三头六臂般耍各种花招,似乎更像是采取以压倒性力量蹂躏他人的战斗方式──而缇妮更关注的重点是他创建城郭都市,与网罗众多财宝的私欲。
从她决定投身这场圣杯战争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觉悟要舍弃清廉。
为了夺回他们那块基于私欲而惨遭蹂躏的土地,必须要有超越他们的力量,换句话说,内心势必要怀抱凌驾于篡夺者们的强烈欲望──
至少缇妮是被如此教育长大。
因此她才会不择手段。
即使遇到暴君,也只要将需要蹂躏的对手用强势的蹂躏手段排除就好。
自身名誉纵然沾满再多泥泞也无所谓。
她非得赶走污染土地的人,再将一切都净化不可。
少女为守护从祖先继承过来的使命而抛弃心灵,打算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某位暴君。
她不畏惧死亡。
对她而言真正值得恐惧的,就只有从祖先继承过来的土地被外地的魔术师们不断凌辱这点,除此之外无他。
但是,她却错看了。
错看的并非吉尔伽美什这名英雄的应有型态。
不论他是暴君或明君,活过那人与神混杂的时代下的英雄究竟所谓何物,出生现世的缇妮,并没有真正理解到其中的意义。
她只是单纯错看吉尔伽美什的力量。
缇妮不晓得。
据闻身穿金色铠甲的英灵揭露过压倒性强悍一面的那往日的圣杯战争。
然而,那场战争对名唤吉尔伽美什的英灵而言,撇除微乎其微的剎那──不过是场总是满怀傲慢与轻忽的时光罢了。
吉尔伽美什究竟是何种存在。
缇妮在宣示忠诚后,得知了其中一部分的根源。
使有王的资质者成为王,使有英雄的资质者成为英雄的事物。
将骄傲的外衣从英雄王身上剥离后,就只能见到纯粹的「力量」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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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史诺菲尔德北部 大溪谷
「既然你是幼童就有点幼童的样子。既然你还不懂何为万物真理,那就只要让目中闪耀我身为王的威光即可。」
「我尽力而为。」
少女听到吉尔伽美什的话而垂首后不久,随即引发「那个」。
「……?」
庞大的魔力洪流一边将周遭空气卷进去,同时于邻近缇妮的位置收束。
「!」
并非单纯的魔力。
那在她的认知内也是最高纯度的魔素,不对,应该称为神气的某种能量朝英雄王右手收束,最后化为物质并形成一柄短剑。
不过,若单纯称为短剑,轮廓却又有些奇妙。
与前一刻缇妮消灭的魔术师所持有的,召唤吉尔伽美什的触媒有点类似。
「钥匙的……剑?」
听到缇妮不禁嘟哝的话后,吉尔伽美什自傲地答道。
「可别跟刚才小丑拿来的钥匙混为一谈。」
吉尔伽美什仍旧握住钥匙剑,并将剑尖指向天际。
「这是我自己所缔结,类似有形约定的物品。」
尽管他发出懒散的声音,但表情却能窥见些许昂扬的神色。
「可别松懈了,缇妮。然后向我证明吧。」
「……?」
在因不解而侧首的缇妮面前,「那个」敞开。
从钥匙剑延伸出的魔力侵蚀起周遭空间的一切,推开世界本身的大门。
缇妮同伴的黑衣集团开始喧嚷不已,但多达数百人的零碎声音均被空间的起伏尽数抹消。
当引发犹如动摇次元本身的震动时,仅吉尔伽美什的嗓音毫不含混地传达至缇妮耳边。
「你要知道,若因为决斗(儿戏)的余波就怯场,便不得当我的臣下。」
在他这番话即将说完却还没说完时,空间的扭曲朝一处集中。
于吉尔伽美什眼前集结的扭曲中,出现一柄剑。
尽管与刚才的剑相去甚远,然而,依然是与普通刀刃大异其趣,拥有不可思议刀身的一柄剑。
吉尔伽美什似乎有点愉快地眯细双眼,接著对剑编织话语。
「开天剑啊,虽然你刚睡醒心情不太好,但就暂时陪我共享这场盛宴吧。」
下个瞬间,英雄王有所动作。
「没什么,不会让半个人觉得无聊。」
不仅无比优雅,却又无比傲慢。
随后,当他踏出包含难以掩盖昂扬感的一步后,其身姿忽然在缇妮等人面前消失。
他仅仅是踏出一步,移动到并非此处的某地。
虽然他做的不过是这点小事──但委身魔术的缇妮却在他的行动中,体验到至今未曾感受过,或者未来也将不再感受到的压倒性热量。
竟然抛下主人离开现场,此举以使役者来说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全体使役者于受召唤的当下,圣杯战争的系统理应会刻进脑中。照理说他应该明白「离开主人身边」的风险才对。
不过,拜倒在瞬息万变情况下的缇妮,却无法责备他的举动。
而且,她也没打算使用令咒叫他回来。
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她势必得清楚烙印进眼帘。
这种预感奔窜于面临吉尔伽美什「力量」的少女全身。
理应消除情感的少女,内心却涌现面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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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秒前 史诺菲尔德西部 大森林
「主人,我希望……请你暂时待在这里。」
银狼露出不安的表情看向恩奇都,他则抚摸银狼脸颊并如此说道。
接著他在主人面前单膝跪地,手指轻触大地。
「没事的。」
在他对银狼报以笑容的同时,周围树木开始蠢动。
「森林会保护你。」
极速生长的茂盛枝叶从空中隐藏他们的身影,大地则开始卷起强而有力的魔力洪流。
森林简直像有意志般,凭藉自己的手创造出天然结界。
「我非过去不可。虽然我也能在这里迎击他,但这么做会杀死森林,更重要的是我无法保护好你。你能原谅我吗?」
「──」
银狼小声鸣叫嗷呜一声,恩奇都则轻轻抱住他。
「谢谢你,主人。我跟你约好,只要这条命还没走到尽头,我就会回到你身边。」
当吉尔伽美什在缇妮等人眼前消失的同时,恩奇都也踏出大地一步。
宛如轻风般谦卑,宛如泉水般虔诚。
尽管如此,只有包含在强而有力步伐内的高昂感,与英雄王同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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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不妙,离开森林吧。」
感受到异常的法迪乌斯,透过无线电催促部属们撤退。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魔力的流动改变了。这座森林恐怕已经归于那位的支配下。」
法迪乌斯边说边体验起庞大魔力在森林内穿梭。
渺无声息,也没伤害到森林,犹如滑行般的移动方式即使称为风也当之无愧。
法迪乌斯对英灵与森林一体化似的气息感到恐惧,同时确认起该力量的去向后,再对部属们另外下达指示。
「……撤退时尽全力远离沙漠,那边会派无人侦察机跟使魔过去。」
然后──史诺菲尔德上空有同质力量的「某物」以蹂躏大地的气势奔驰。
法迪乌斯感受到那股洪流,是在开始撤退不出数秒的时刻。
「应该……不会吧?」
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经过推测后得出的结果,法迪乌斯却否定起这项答案。
不如说,他简直像在祈愿绝对不要发生这种事。
「明明连势力图都没掌握清楚……就已经打算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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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内 廉价汽车旅馆
跟市中心有点距离的街道沿途,在城镇中也能归为老旧一类的便宜汽车旅馆中,应该睡得很沉的费拉特醒了过来。
少年边揉眼边坐起身,身为使役者的杰克出声向他搭话。
「怎么了,主人,睡迷糊了吗?想去厕所的话就说一声,我会灵体化在这里等你。」
「……我刚刚才注意到,如果刚睡醒时被你搭话,总觉得很像角色商品的闹钟耶。」
费拉特语毕,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接著在他的手腕上,能看见一支蒸汽庞克风的老旧手表,从那支表上响起杰克的声音。
「原本该灵体化的时候,就因为一句因为这样好像间谍般帅气才演变成如此情况,这也是你造成的吧?」
杰克目前变成费拉特专用的手表。
费拉特在公园隐藏形迹后,为了确认杰克「什么都能变身」的能力,便让他从人类到动植物,甚至变身成无机物等各式物品。
最初费拉特心想「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分不会是无机物,所以不可能办到」,但据杰克说「被诅咒道具操纵的人们才是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分」的传奇似乎有好几部,杰克能变身的幅度宽广到令他震惊。
杰克尝试变成手表之时,费拉特喜欢上那款式,事情便演变成为了安全平常就要戴著手表。
手表除洗澡跟上厕所外都经常穿戴在身上,虽然最初他们靠心电感应对话,但费拉特却讲出「总觉得好无趣,还是正常对话比较愉快」这种不像魔术师会说的话,因此在没人的地方他们会以声音为媒介对话。
而这样的费拉特跑下床,再过去比较汽车旅馆附设的时钟跟杰克变成的手表。
「不过你真厉害,时间完全没有误差。」
「这个嘛,就当作英国绅士都要求时间精准吧。但这也是以我的真实身分是绅士为前提啦。」
「绅士会进行连续杀人吗?」
「……」
费拉特下意识狠狠刺中杰克的内心后,再走去洗手间并将水槽的塞子塞上,好让水聚集在水槽内。
「你在干嘛?」
听到英灵手表这么说,费拉特边让手指被水沾湿边问道。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唔……」
杰克为之语塞,身为主人的少年则用手指轻抚洗脸台的镜子,并画起简易魔法阵。
「有两组夸张的魔力杂讯,正朝南方移动。」
接著手表响起杰克有些不乾不脆的说话声。
「不是我自夸,我身为魔术师的基本素养很稀薄。若变身成魔术师,能力也会随之提升,但这副模样要察觉到魔力的异变根本强人所难。」
「变身成雷达的话,或许感知能力也会提升喔。」
「……你真的是钟塔的魔术师吗?」
费拉特将心生疑念的杰克撇在一旁,不断淡然移动手指,藉此完成魔法阵。
接著,他低喃著类似咒文的内容后──积蓄在水槽的水开始产生变化。
当水面连续窜起波纹后,一道影像反映在水面上。
看到反映出沙漠的水面后,手表转起了指针。
「这是?」
听到杰克如此询问,费拉特乾脆答覆。
「因为有魔术师利用使魔在监视沙漠,所以就让我稍微偷看一下吧。」
「……什么?」
「毕竟就算现在让我的使魔飞过去也来不及。」
费拉特若无其事说道。
不过,即使杰克并非魔术专家,但基础性的知识仍旧基于圣杯系统而有所掌握。
从那些基础性知识中得以判断出,「偷窥他人使魔的视觉情报」并非易事。
若对象是刚学会魔术的初学者也罢,但居然要介入用来参观圣杯战争,或介入以主人身分直接参战的那般魔术师所行使的魔术,怎么想都觉得实在不正常。
假如真能轻易办到,那名为使魔的系统岂不是面临崩坏?
杰克脑中浮现此疑问,于是开口询问:
「真能办到这种事吗?不,先假设有可能吧……不会有危险吗?如果被逆向侦测,我们的位置就会曝光。」
「嗯,虽然我试著不让我们的位置曝光……但或许也不能说绝对不会曝光……如果是教授的话,虽然无法探测到位置,后来却会因为不协调感追上我……若到了露维雅的等级,说不定还可以让魔力逆流而炸掉这座汽车旅馆……」
当少年嘟哝起令人不安的台词后,再重新打起精神并继续说道:
「算了,如果曝光的话,我会真心诚意地说句对不起以示道歉!」
面对笑起来天真无邪的费拉特,杰克内心彷佛刮起寒风般轻声低语。
他说出即使不算全然正确,却能揭露些许费拉特身为主人本质的一句话──
「你……感觉杀人时也会讲同样的话,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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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诺菲尔德南部 沙漠地带
位于城镇南部遥望无际的沙漠地带。
尽管不像科罗拉多沙漠或亚利桑那沙漠那般辽阔,但从都市区域放眼望去,地平线彷佛永无止境延伸,一个不留神踏进去就有可能轻易遇难。
在那片沙漠的中心附近,他们总算相遇。
从这里已经看不见森林或都市,是仅有砂土与稀疏生长著乾燥地带特有小草的空间。
先行前来此处伺机等候的枪兵英灵──恩奇都平静仰望夜空。
彷佛要否定掉无数繁星光芒般的金色人影浮现。
身穿黄金铠甲,手握一把「某物」的弓兵英灵。
恩奇都很清楚这名浮在半空中的男子手里拿著的「某物」的真面目。
他同样清楚男子之所以浮在半空中,是因为特殊宝具的力量。
然后──他当然也明白这名男子是何许人也。
天与地。
从距离来看,莫约一百二十公尺。
两位英雄彼此对视。
俯视大地的眼神,与仰望夜空的眼神。然而,其视线却并列同等高度。
两人各自确认过彼此的身影后,没有互诉只言片语。
但在下个瞬间,两人的嘴角同时扬起──然后笑了。
他们仅仅互相报以平静的笑容。
简直像在说,一切只要如此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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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刻 史诺菲尔德市中心 大厦屋顶
无名刺客伫立于史诺菲尔德市中心的成群大楼中,最高耸的赌场旅馆「水晶之丘」屋顶上。
为了确认城镇周围的地形,还有感受与圣杯战争相关者的气息。
此举虽惹人瞩目,但若能引出盯上自己的人就方便多了。
抱持如此直接到近乎愚直的动机而从大厦窥视城镇景象的她──
双眼忽然转往某个方向。
城镇南方,其前方只能瞭望沙漠的地平线。
「……」
然而狂信者却不撇开目光,只是一味紧盯著天与地之间的夹缝。
「哦……是祭祀庆典开始了吗?」
在另一栋大楼的屋顶上,眺望她这副模样的吸血种魔术师──捷斯塔同样察觉到异变。
尽管在感知气息方面、他不算特别擅长。
话虽如此,他仍能从城镇南方感受到某种让后背神经紧绷的气息。
难道是基于活过漫长时光,步行于生死夹缝间才领悟的本能吗?
从现在开始将于沙漠某处发生某件事。
他凭藉有别于感知魔术的直觉而有此预感,浮现出邪恶微笑嘀咕道。
「这座战场可是我跟她的红地毯,还有劳你们放点豪华的烟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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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诺菲尔德 沙漠地带
吉尔伽美什以彼此交换过微笑为契机,随即展开行动。
发动那柄拿在手里的奇妙的剑──「开天剑」,揭开它身为宝具的真面目。
宝具。
为英灵所持有,足以称为构成自身概念一部分的存在。
或许是英雄毕生不离手的武具,或许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或许是仿造出的风景足以称为英雄灵魂本身的空间等,其存在根据不同英灵将有成千上万种类型。
对囊括所有财宝的吉尔伽美什而言,半吊子的宝具不过是他会随手丢进宝库内的存在──但这柄剑在吉尔伽美什所有宝具中,也是格外备受珍视的少数例外之一。
但是,这柄剑却没有名字。
所谓开天剑,也不过是吉尔伽美什为图方便才取的绰号。
更甚者,它可能连剑都算不上。
毕竟它是当剑或枪等武器在历史上出现前就已经存在。
比人或比星球更古老的时代。
是神明为开辟世界而挥动,将纯粹力量本身具现化的珍品中的珍品。
劈开这颗星球一切开端的天与地之物。
斩裂虚无而成就天空,贯穿天空而回归虚无。
象徵起始与终结的力量,仅允许继承神之因子的吉尔伽美什使用。
因此当吉尔伽美什全力挥舞此剑时,它将被分类为下述类别。
对界宝具。
对人、对军、对城等,攻击用宝具基于不同性质,在等级上会产生变化。
英灵们彼此一对一战斗时,比起对军或对城宝具,使用对人宝具更有用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但关于对界宝具,其中蕴含的力量早已非配合度或战况等次元足以衡量的程度。
是有可能毁灭世界本身的,绝对性武力。
不论对手是个体或群体,它会将其所属的世界一并瓦解。
英雄王全力使出的一击,即是这种程度的力量。
然而如今,他却对区区一名英灵毫不犹豫地挥下。
绝非消遣或为省事。
是英雄王挥别身为强者才有的傲慢,使出目前自己浑身解数的一击。
驻足大地的英灵──恩奇都。
这一击是他对最古老且唯一的朋友所赠予的言词。
仅仅是身为王,身为英雄,以及名为吉尔伽美什的单一个体,拿出一切来歌颂重逢的喜悦。
「开天剑,尽情歌颂吧。」
吉尔伽美什并非对眼下的英灵,而是对手里的剑诉说。
而吉尔伽美什手里那柄圆筒状的剑也彷佛在呼应他,宛如削岩机似的开始旋转并被空气包覆。
盘据的风卷进更多空气,藉此创造出小型龙卷风。
龙卷风们彼此重合,再产生出更龎大的扭曲空气──这一切都将集结且被压缩至剑的所在处。
超越物理性界线并继续提升密度的空气层,最后化为能切碎万物的凶器,随后开始吞噬空间本身。
就连光与声音都朝扭曲的空气收束,寂静与黑喑之剑开始卷进周围。宛如生物般开始撕吼的剑柄被吉尔伽美什紧紧握住──并毫不犹豫朝刚重逢的朋友挥落──────
「……开天辟地(Enuma)──创世之星(Elish)!」
扭曲的空气迸散。
收束至开天剑旁边,被压缩到超越极限的森罗万象,伴随斩击一同受到解放。
释放出的压力使周遭空间产生龟裂,以吸进该夹缝之虚无的形式,翻转世界本身。
这副光景又有谁能相信是挥一次剑所造成的。
从被撕裂的空间夹缝中探头的虚无更加撕裂周遭空间,世界本身遭无数龟裂逐渐侵蚀。
砂粒大地犹如黏土般裂开,天空和云朵也被轻易撕碎。
简直像描绘于纸张的风景画被搅拌机搅拌过,犹似地狱。
名为斩击的侵蚀一边扭碎繁星,同时朝地上的英灵突飞猛进。
然后,恩奇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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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
他既是无名小卒的魔术师也是警察局长──奥兰德?利夫同样察觉于城镇南方卷动的气息。
「从市内也能感知到无数细微魔力,恐怕是潜进来的魔术师们放使魔到沙漠去吧。」
听完来自部属的报告,局长缄默数秒后凝视起窗外。
就在刚才,他收到六名使役者均到齐的报告。
但是,情况如此快速就被推动却在他的预料外。
虽然他还怀疑会不会是法迪乌斯或「老狗」干的好事,但现在探讨也毫无意义。
是距离山遥水远的此处都差点要为之打颤的「力量」。
尽管是数十公里远的前方所发生的事,却无法以隔岸观火形容。
略微令皮肤作响的微弱波动,使局长全身警铃声大作。
这跟年幼时,最大级数的巨型龙卷风逼近他们的城镇时,自己目击到的感觉很类似。
奥兰德压抑从内脏深处涌出的各种情绪,冷静地对部属们宣告:
「……呼叫执行部队全体成员,通知他们状况开始。」
原本或许没必要到这里集合。
实际上直到数分钟前,他认为光靠个别联络也很足够。
不过,在亲身承受过此等魔力洪流后,他调整自己的认知,稍微修正今后的计画。
要将这场圣杯战争想成「魔术师间的斗争」,在眼下的时机点已经化为不可能。
正因如此──自己势必得告知执行部队的成员们。
为了告诉踏入超越自身所属领域的他们,其背后总是飘扬著正义的旗帜。
他没天真到以为靠几句安慰人的精神论就能获胜。
然而,在真正迫在眉睫的战斗中,这种安慰人程度的差距也可能造成生死之别。
该使出的手段全都要使尽。
局长察觉到沙漠空间本身扭曲后,如此确信。
正义。
他们的敌人正是强大到,他非得将这种话作为保险起见灌进部属脑海里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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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地带
宣告虚伪圣杯战争开幕的一击──原本即使成为圣杯战争最后一击都不足为怪。
泰半英灵,首先连让王拔出「开天剑」都无法办到。
在王基于「值得挥下剑」而被选中的英灵们,大部分都会一边为其力量所惊叹,尽管如此依然上前挑战。
当开天辟地的力量降临于眼前时,英雄们的眼中会浮出各式情感。
觉悟、决心、恐惧、敬畏、害怕、憎恨,或者欢喜。
不过,在此世间之死与虚无的地狱面前,边微笑边感到怀念的英灵就只存在一名。
──啊。
浩荡的力量在蹂躏天地,当斩碎世界本身之物朝自己逼近时,恩奇都却流露出深深感到安心的微笑。
对方既没有隐藏自我或欺瞒之举,而是揭露出一切的一击。
尽管缺少神世时代的力量,但其力量本质却毫无改变。
──我很高兴,吉尔。
──竟然又能像这样跟你……互相比较性能。
比谁都厌恶人却比谁都更像人类,拒绝神却比谁都更神圣庄严。
驻足森罗万象顶点的英雄王,竟愿意认真面对自己。
既然这样,那自己也非得回应他不可。
如此思索的英灵,藉由缓慢的举动扭转身躯。
「如果调整成配合这睁代的说法……就是这种感觉吧。」
当虚无以劈裂大地的形式逼近过来时,英灵只是更加微笑、微笑、微笑──
他于一瞬间即切换好灵魂的开关。
「我也要……火力全开喽,吉尔。」
然后,一切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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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 大溪谷
「这……到底是……?」
缇妮?契尔克陷入混乱。
虽说身为使魔的安地斯神赝紧追英灵身后,却追赶不上。
不过从来自南方令大地动荡的震动中,她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
吉尔伽美什在离开此地前,曾说「这场战斗似乎值得我拿出真本事」。换言之,他正与那名让大地震动的使役者认真战斗。
从自己体内流逝大量魔力──也就是所谓的精气。
缔结过契约的使役者,其魔力供给是靠准备给土地的圣杯与主人自身的魔力。
虽然对妮缇来说,只要她还待在这块土地,从地脉涌出的魔力就能直接转换成精气,尽管如此,眼下依然呈现若稍微松懈,魔力就会被吸光的态势。
在过分急遽的变化中,缇妮的魔术回路高声嘎吱作响。
但是,她却连扭曲表情都办不到,仅能持续忍耐。
在信任自己并跟随她的同伴们面前,她不能随便暴露弱点。
而且,若这点程度就因此畏怯,那才是无法胜任吉尔伽美什所说的「王的臣下」。
她不禁思索起这些事,同时怀抱一份确信。
其威势足以破坏世界的宝具。
吉尔伽美什那边切断了身为使魔的使役者与她之间的共享感官及心电感应。因此她无法理解现场究竟发生什么事,然而也有光看魔力流动就能明白的部分。
能明白到与这股力量冲突的使役者,没有幸存手段。
她是该替早早就有一颗棋子退场感到高兴,还是该因其他阵营的主人摸清自己的牌而感到忧愁呢?陷入此种迷惘的少女,在下个瞬间变得更加困惑。
「……?」
正因为是能与大地共享魔力的特殊魔术师,即使是这种距离她也能感知到「那个」。
「……难道说!」
沙漠地带逐渐流入足以对抗吉尔伽美什力量的魔力。
虽然她也朝是吉尔伽美什的宝具带来的影响方面考量,但这却是与他不同类型的力量。
何止是地脉。
简直像这颗星球本身将力量全塞进一处似的,庞大的魔力正逐渐收束。
甚至到了让人产生是星球的抑止力(盖亚)本身在与吉尔伽美什那可能破坏世界的力量抗衡之错觉的地步。
然后,她顿时理解。
现在位于南部沙漠,与英雄王对峙的英灵是──
最少也与他拥有同等力量,正可谓「规格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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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地带
恩奇都会以枪兵英灵身分显现,原因来自他的宝具。
不过,说是宝具却不尽然正确。
为了维系住神与人之间关连的纽带──这正是恩奇都的本质。
根据其中一种说法,吉尔伽美什是神为了不丧失力量,并为了让人类将神视为神不断崇拜,作为纽带而降生至地上的存在。
但是,不知他是忘却自身使命,或是刻意无视,英雄王并未尽到该职责,反倒开始推行促使神与人离别的统治。
作为要矫正、质问、追究未能达成自身使命的英雄王而刺进的一把枪──也就是说,由于他自身是为贯穿反目者,基于让纽带回归神明手中的概念下才诞生的神造兵器,因此他被圣杯选为枪兵职阶的可能性颇大。
再来是他的宝具──换言之,他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武具使出的一击,才是最符合枪兵的具体表现。
他不过是贯穿并缝合世界。
若天与地之间的夹缝存在障壁,那他就连同其概念一并贯穿。
然而,就好比吉尔伽美什的反目,神明们还有另一项误算。
降临大地,藉由与人往来而得到智慧的「兵器」让纽带回归神的身边,意味著让彼此接近。
换言之,并非让神支配人类──
他打算以自己的作法维系神与人的世界。
而是将名为人的存在,强推上神的领域。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作为一个「系统」去选择。
作为统治尘世的王所挥动的兵器,选择为了让世界进化而损耗殆尽的道路。
然后,再以一名「人类」之身去选择。
为了成为能抹消王的孤独,并经常伴其左右的存在。
当粉碎世间的崩击逼近己身的瞬间──
星球,鸣叫。
恩奇都脚边涌起份量庞大的魔力,正面包覆「开天辟地创世之星(Enuma Elish)」的斩击。
「……你不必客气。」
这并非朝与自身对峙的英灵所讲的话。
如同英雄王会对开天剑低语──
恩奇都同样对包覆虚无及空间裂缝的大量魔力──或者说,对该星球本身诉说。
「我是兵器,你就尽情损耗我吧。」
剎那间,让时至此刻的魔力仅能称为起头的,多达数倍的魔力从地表喷出,化为魔力的龙卷风包覆恩奇都的身体。
接著,魔力以一位英灵当作核心,化为贯穿天地的巨大光之枪。
其为散布生命的概念。
为跨越原初的恐惧而制造的火种。
即使与人共步地狱,「那位」仍高声讴歌乐园。
开天辟地,不值一哂。
从过去迈向未来,从未来迈向永恒。
想必大地将与海洋与天空有所连系。
由于刻划在名为生命之业障上的恐惧,致使人们最后将连基因也加以涂改。
既为兵器也是道具的无形泥人偶。
与人共步,获得名为朋友的喜悦的「那位」吶喊。
既然此世早已化为地狱,人只好自己创造乐园,且连原初都一并吞噬。
「──人啊,愿与神维系(Enuma Elish)──!」
当「那个」即将朝地面投掷时,反之,他却浑身缠绕神气并瞄准天空奋力射出一击。
神技之枪以维系被撕裂成无数块的世界的形式,呈一直线突飞猛进,与依然不断撕裂世界的「开天剑」正面冲突。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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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之中」
「……怎么回事?」
躺在床上熟睡的缲丘椿,由于地面晃动的感觉而苏醒。
她以惺忪睡眼望向窗外,但却没有任何改变。
当她如此思忖的下个瞬间──遥远的天空不时忽明忽灭,再过一阵子,她好似听到撕裂大地般的微弱声响。
「是打雷!」
令人不禁打颤的寒气窜上少女背部,于是她直接在床铺上缩成一团,拿毛毯盖住自己并开始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
她究竟是在对什么道歉呢?年幼少女不断对雷声呢喃赔罪的言词。
自幼时她便习惯父母施加在她身上「魔术试验」,因此她根本不怕缺少敌意的灵体,但打雷或地震等自然现象却会成为她恐惧的对象。
「打雷,好恐怖……」
于是──待在房间角落的「黑暗」忽然起身,为了从窗外流泻进来的光线与声响中保护少女,因而温柔地包覆床铺。
接著,「黑暗」从背后再分离出另一个「黑暗」,让己身从窗户缝隙间滑出,一跃而出房子外面。
梦境中的世界。
几乎毫无人的气息。
被找来此处的椿的父母正规律就寝,犹如死亡般沉眠。
「黑暗」──也就是苍白骑士的一部分,乘著凭自身魔力所刮起的北风,迈向城镇南方。
这个奇妙的世界是由椿的「魔力」与她的「梦境」,以及连结设置于史诺菲尔德这块土地的圣杯战争「根基」所制造出的虚拟世界。尽管魔术师们将其定位为接近名唤固有结界的心象世界的具现,但是在填满于土地的魔力与椿的素养等,满足复数条件的结果下才创出的空间,想当然尔,没办法无限延续。
世界的范围限定在成为圣杯战争根基的「史诺菲尔德一带」,而这个世界也存在各种「规则」──但下意识引发此现象的椿本身无从得知。
她的愿望只有一点,就是和最心爱的家人一直共度幸福日子。
只要身为主人的椿如此期望,苍白骑士就会为实现该愿望而持续发挥力量。
毫无情感,也毫无对圣杯的期许。
只是身为系统,而不断淡然实现主人心愿的存在。
是类似机能大幅受限的愿望机。
而椿也没有需要向真正的圣杯许愿的宏大心愿。
既然如此,若她能永远在梦境中生活到老死,即使称呼他们已经等同成为圣杯战争的胜者也不为过。
苍白骑士只是不断默默保护她。
为了排除她的不幸而不断展开行动。
例如,目前他为消去以雷鸣形式出现的「现实世界的扭曲」而蠢动。
苍白骑士缺少感情,而人类对「疾病的恐惧」也不曾间断。
因此他没有毁灭的概念,也因此不会感到恐惧。
即使阻挡在他眼前的,是足以称为来自启示录本身的试炼的强者们。
╳╳
现实 沙漠地带
力量与力量。
宝具与宝具。
神气与兵器。
两种「极限」接触所产生的冲击,将空间本身的扭曲连带周围全一并铲平。
庞大的能量在彼此使出的一击下产生的夹缝中相互抗争。
于遥远的太古,神妓目睹在古代都市乌鲁克发生冲突的英雄们,产生了如此错觉。
──「世界诞生七次,又毁灭七次的感觉」。
即使身居此等力量漩涡中,两位英雄依然满脸笑意。
并非他们感到从容。
想必只要稍有怠慢,自己的身体就会惨遭消灭,他们彼此皆理解这点。
然而,那些不过是枝微末节的问题。
对他们而言,此举等同儿戏。
不过是孩童们彼此都在固执己见罢了。
但是。
正因为如此──
两人之间不存在饶恕与客套。
他们只想彼此较劲力量,彼此竞争,彼此让拳头互击。
圣杯战争的敌对关系不过是契机罢了。
想要实际感受到朋友以朋友的身分存在此处,这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打斗,刚好是会将周遭全部卷进来的程度。
接著,互相抵消的宝具能量在两人周围烟消云散。
虽称为烟消云散,却仍残留在附近刮起龙卷风程度的力量。
「我放心了。」
两人于狂风呼啸中一同降临大地,此刻吉尔伽美什总算开口。
「虽然你那格外值得怀念的容貌令人不知所措,却并非连内在都同样稚嫩。」
看来恩奇都的容貌跟两人初次对峙时如出一辙,不过恩奇都本来就缺少固定外形,或许他会因不同时期而略微改面外貌。
英雄王的态度仍旧妄自尊大,却交织出态度明显有别于面对其他人的言词。
「不过……竟然特地跑到沙漠迎接我,你还是老样子很任性。比起款待我,竟然会选择优先关心森林的蠢蛋,就只有你而已了。」
他并非真心期待受到款待,只是在稍微讽刺对方两句。
「虽说是杀风景的地方,但至少还有沙虫跟老鼠在。你也终于完成(成长)到能鉴别生命的程度了吗?」
这句台词听上去像严厉的指摘,却没有丝毫恶意。
被身为傲慢集合体的男子称作任性的恩奇都,边摇头边答道:
「我没有那种资格。身为道具的我该如何自处,全看使用者(主人)。啊,不过这项选择是基于我自己的判断,只有我被沙漠憎恨就好。」
于是,吉尔伽美什愕然般说道:
「还讲这种话吗?你即使死过一次也没变呢。」
「你才是,虽然活著却重生为暴君了呢。」
尽管此话听上去是对少年时期被称为贤王的吉尔伽美什的讽刺,但他果然也毫无恶意。
「确实啊。若年幼时的我认识如今的我,可能会自杀也不一定。」
吉尔伽美什的口吻与显现于洞窟内时相比,诙谐到简直会怀疑他是别人,若有魔术师认识平时的他,甚至会因「为何那名性别不详的英灵还没被杀」而感到不可思议。
纵使理由众多,但能让心存疑虑的魔术师们轻易接受的客观情况只有一种──虽然这是在吉尔伽美什的主观认定中毫不存在的理由。
即使是英雄王,也无法轻易杀戮。
这不过是代表,这名英灵正是拥有此等程度的力量。
若是任何目睹方才激烈冲突的人,想必都能接受此等事实。
然而,两人的儿戏(打斗)却尚未结束。
吉尔伽美什手中握住的「开天剑」刀身开始旋转,犹如在呼应此剑一般,吉尔伽美什背后的空间开始发光。
「是这样吗?假如孩童时期的你真是如姗汉特所说的孩子,我想你还是会选择活下去的路喔。不是为了未来,而是为了眼下这瞬间还活著的乌鲁克子民。」
恩奇都的脚与大地同化,周围的沙砾开始蠢动。
无数沙砾简直像恩奇都身体的一部分,化为触手后启动。
吉尔伽美什看见该画面后,再度藉宝具的力量浮上半空中。
接著,他那于空间内侧开启的宝库──即是从「国王的财宝(Gate of Babylon)」中出现了数十甚至数百件「宝具」。
几乎在同时,恩奇都操控的大地触手前端变化成枪或剑,抑或是弓等样貌千奇百种的武具。
然后,经过呼吸一次的时间后,两者合计破千的利刃锋口射出。
金属们的冲突声响彻于刮起狂风的战场。
仅有两名英灵驻足。
然而,一骑当千的英雄们的激烈冲突,确实严峻到能称为「战争」。
据称是所有宝具的原型,最古老的英雄所搜集的种种宝具。
对寻常英灵而言将成为必杀的一击,以轻易且残酷之态势持续射出。
相对地,恩奇都则与大地本身同化,改变神赐予自己的身体外观,并制造出无数宝具。
一击必杀的竞争永无止尽重复。
但这种充满矛盾的光景,却很适合用来表现两人间的关系。
虽然对话再度中断,但他们毫无不满。
两人只要能同在一处就很足够。
不论是靠语言达成共鸣,或靠斗争抢夺彼此的鲜血,对两人来说皆为有同等价值的「沟通」。
想必正因如此,吉尔伽美什或许无法原谅吧。
朝两人历时千年才重逢的喜悦上泼冷水的人。
恩奇都背后有股寒气窜升。
他依然操纵无数的沙砾武具,并让视线望向北方。
「来了呢。」
「哦?」
吉尔伽美什判断恩奇都并非虚张声势后,随即将注意力转往北方,但仍旧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恐怕是恩奇都所拥有的,最高等级的「感知气息」才能捕捉到的细微气息。
原本吉尔伽美什或恩奇都皆不会在意如此微弱的气息。
实际上,他们确实不在意散布于这一带的使魔气息。
但是,眼下不同。
这是比鸟的使魔或虫子等更加稀薄且微弱的气息。
恩奇都本能从该气息中感受到异样压力。
「……好像有什么讨厌的东西过来了,大概是我的天敌。」
他的话令吉尔伽美什略微蹙眉。
恩奇都没有弱点,此事吉尔伽美什再清楚不过。
若要提及唯一的例外──即是将他逼至「毁灭」之本身,只可能是诸神赐予的死亡诅咒,再无其他。
「……是吗?以我来说还真是失策,竟然会陶醉在愉悦,反而遗忘还有盯上我的财宝(圣杯)的窃贼。」
「你所谓的窃贼,也包含我在内吗?」
「你可需要圣杯?若只是半吊子的愿望机,你自己就能当了吧。」
耳闻吉尔伽美什讲出更奇妙的话,恩奇都则说道:
「我能做的顶多是模仿。不过,反正我的愿望算是实现了,而主人也没有追求圣杯。」
当恩奇都说出形同轻易放弃圣杯战争的话后,将注意力转移至从北方逐步逼近的气息,露出锐利视线后继续说道:
「只是,我有保护主人的义务,所以可不能在这种地方被人妨碍而消失。这回我就先逃跑,后续下次再说吧。」
听到恩奇都笑著说出「逃跑」后,吉尔伽美什眯细双眼。
「能让你讲这种话的主人是怎样的人类(杂种)?就让我来鉴别一下,此人是否有此等价值。」
假如对方是了然无趣的存在,就当场解决掉那名主人。
听上去彷佛有这层含意的话,让恩奇都笑著摇头:
「你没办法呢,你能衡量的就只有神与人,再来就是酒的味道而已吧?」
「?」
虽然吉尔伽美什看似头顶冒出问号,但或许他并非真的对恩奇都的主人感兴趣,所以才发出不像王该有的叹息并说道:
「既然如此,盛宴的后续就等诛杀完贼人再议吧。」
吉尔伽美什语毕后抬头,其双眼栖宿著对不识趣的闯入者酝酿出的平静愤怒。
恩奇都仍旧靠触手击落不断倾泻而下的成山宝具,同时为安抚焦躁的王开口:
「你这样不行啦,吉尔。国王不能露出如此无精打采的表情。毕竟让大家感到不安,可是比暴君带来的恐惧更让人头痛。」
「如今仍打算逃跑的你居然在阐述为君之道啊。纵然你是千变万化之身,但依旧没变。」
吉尔伽美什抿嘴一笑后,再次举起开天剑。
散布在周遭的「宝具」以呼应此举的形式高声嘶吼。
由于宝具的力量而更为强化的开天剑,再度使世界扭曲。
「这是今宵最后一击,你就当作重逢的约定收下吧。」
「我当然是这么打算。」
恩奇都让浑身缠绕起藉由与大地一体化而储藏的魔力,同时说道:
「我打算直接逃跑喔,虽然让开天剑用来代替障眼法,它肯定会很不愉快。」
「少说蠢话,会因为我的力量而被蒙蔽双眼,是森罗万象的天理吧?」
于是,当两人再次互相报以笑容的下个瞬间──
前一刻提升威力的两个「创世叙事诗(Enuma Elish)」交错,并将该证据烙印于世界。
名为沙漠的土地,与观测此场景的泰半魔术师们心中,留下纵然经过长久时间也难以治愈的伤痕。
╳╳
数分钟后──
虽然受刮起的龙卷风妨碍而慢上许多,但苍白骑士的分身之一总算抵达沙漠中心。
然而,此处却早已不见任何人的踪影,空间也并未扭曲。
当苍白骑士于此地乘风旋转一阵子后,他让其身扩散于世界。
他没有去追消失踪迹的英灵。
若要问理由,自然是因为他只是来消除椿害怕的「雷声」──既然声音已经消失,那他就没必要做其他多余的事。
随后,英灵的气息彻底消失,寂静造访沙漠。
仅残留不小心触碰到移动中的苍白骑士,为此陷入昏睡状态而坠落地面的使魔们的身体──只有皎洁月光,依然不变地持续照耀大地。
就这样,关于这场「虚伪圣杯战争」的第一场战斗即就此告终。
体验到庞大力量的刺客不发一语地提高敌意与警戒,曾在她身旁的吸血种则在英雄王等人的力量面前瞪大双眼,同时以表露感叹的语气说:「太美妙了!超乎想像!这岂不是能充分蹂躏我的使役者的力量吗!」
城镇上的魔术师们反应各不相同,有察觉到危险而逃跑者,甚至有在名为英灵的奇迹前怀抱野心,如今也策划著是否能从主人手中夺取权利者。
以沙漠为震央的魔力激荡,就连遥远的异国土地──是为魔术师协会大本营的钟塔都能观测到。
虽说结果没有任何人死亡,但超乎想像的魔力洪流,使原本预定观察战况的魔术师协会,与打算静观其变的圣堂教会一齐改观。
这绝非能够无视的玩笑话。
让魔术师们哑口无言的战争,于史诺菲尔德的土地揭幕。
于此项事实面前,无关乎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