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荣禧堂内人满为患,丫鬟小厮们忙里忙外,主子们高坐首位,看着一道道佳肴端上桌面,这些菜肴都是普通家庭难得一见的,甚至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几口,但在贾府,这只是寻常日子里的一道普通饭食。
贾母坐在首位,看上去一幅富家慈祥老太太的模样,见谁都是笑呵呵的,左手旁边陪坐是贾宝玉,今日他依旧一袭大红衣物,右手旁边是林黛玉这姑娘,只不过这姑娘表情淡淡,时不时还打上几个哈欠,看上去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林妹妹这是怎么了?晚间不曾安歇好?”贾宝玉第一时间发现了林黛玉的异样,关切的问道。
林黛玉微微颔首道:“有劳二哥哥关心,只是近日来许是换季,总爱多梦,故此未曾休息得当,许是回去多睡些就好了”
贾宝玉道:“可要请太医前来看看?这总多梦也并非好事,扰了妹妹睡眠,真是该死!”
林黛玉笑笑,不置可否。
贾母看着两个小人儿斗嘴,眼里笑的意味不明,王夫人在黛玉旁边,手里的帕子都快要绞碎了,这个小狐狸精,又勾引宝玉!
没大一会人都陆陆续续的来了,贾政身后跟着贾环,他一改往日的粗鄙之气,换上一身黑衣,精干而英武,走起路来也龙行虎步,看上去有大将风范。
早到一步的王熙凤笑着道:“瞧瞧,我们的大将军来了,如今这通身的气派,可比你琏二哥强多了!”
贾琏一听,拱手笑道:“二嫂嫂说笑了,琏二哥精通事务,熟悉神京风土人情,人情往来,是小弟拍马都赶不上的!小弟也就手里有一把子力气,哪里比得上二哥日后能为官做宰?”
此言一出,王熙凤喜笑颜开,众人惊讶起来,这种八面玲珑的言论也是那个行为不端,言行粗鄙的贾环说出来的?
贾环在这里偷换了一个概念,他明着说的是贾琏,但实际上说的是贾宝玉,他说贾宝玉日后是为官做宰的人,自己就是一个禁卫,没必要和他争什么,既在明面上夸赞了贾琏,又在暗地里褒扬了贾宝玉一番。
果不其然,王夫人听完这话后警惕心降了不少,贾母眼里也是泛着满意之色,王熙凤更是合不拢嘴,好话谁都会说,这玩意又不要钱,贾环缺的是让自己崛起的时间,而不是这个时候在府里处处树敌。
众人谈笑一会,皆坐下用饭,贾环本来都没资格出现在这桌上,但是他拿到禁卫军的资格,被欣喜若狂的贾政破天荒的带上了饭桌。
贾赦则是看着贾环若有所思,在他眼里,贾环的可塑性要比贾宝玉大的多,能成为禁卫军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以后出去了,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而且从贾环刚刚那般话语来看,这孩子也许能在官场上走的远一些。
贾赦笑笑,贾府如此倾颓之势还能出现一个好苗子,当真是值得喜悦的事,可惜了,就是不知道贾府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了。
探春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弟弟的不一样,看着贾环上进她很高兴,自己毕竟是个庶女,婚嫁权利都在王夫人手中,嫡母的教养的名声总比在自己娘身边的好,而去那个娘也只会宅斗,他贾探春,想要的更大一些,如今亲弟弟上进,她比什么都要高兴。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众人都是言笑晏晏,但有多少真情实意,恐怕就只有他们知道了。
王夫人在吃完饭后还是没忍住出来作妖了,只见他开口道:“环哥儿如今有一把子力气,当个禁军难免屈才了,不妨投入你舅舅麾下建功立业,环哥儿看这样如何”
贾环突然间愣了一下,自己这嫡母是没有长脑子吗?为什么会说出这段话来?
贾赦在一边也是无言的愣住了,娶妻娶贤,老二家这夫人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以为贾环不乐意,就开口道:“环哥儿莫要自误,神京禁军有什么好处?不过小官罢了,日后轮到建功立业,也谈不上你,虚度光阴又何苦呢?你舅舅九边常有战事,去那儿干些活,得上几个功勋,也好往上走一走,环哥儿意下如何?”
贾母也在看着贾环,希望他表个态,毕竟贾府现在似乎有点容不下这孩子了,让他去了也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死,贾府总能受些恩惠。
贾环整个人都无语了,这些人太自大了,他要是不明白王夫人是怎么想的,那他可真成傻子了。
“母亲容禀,非是孩儿不愿,实在是。。”
贾环话还没说完,王夫人就道:“你若是想去,我现在就写信给你舅舅,你看怎么样?”
贾环一阵无语,这为了让自己走,连王子腾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扯上舅舅了,但问题是,现在是他想不想的问题吗?
“老祖宗容禀,环哥儿去不得!”贾赦在一旁开了口,让贾环愣住,王夫人暗恨,贾母一脸疑惑。
贾母是希望贾环早些建功立业,好替宝玉铺平道路的,但是贾赦这一发言,让贾母也不好开口劝了,贾母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大儿子,于是没好气的道:“老大,你说说,环哥儿怎么就不能去了?难不成国公府的人,还贪生怕死吗?”
贾赦摇摇头道:“老祖宗糊涂,您若是真调动环哥儿去了舅老爷手下,那顷刻间,贾府就有覆灭之危,倒悬之险啊!”
王夫人面色不好看,开口道:“大老爷此话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环哥儿一个小小的军丁,如何能有这样的作用?”
贾母则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贾赦,贾赦无语了,这都什么猪队友?真带不动!
贾赦道:“是,环哥儿的确是个不起眼的小小军丁,但是也要看是在哪,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环哥儿哪能轻动?”
王夫人道:“怎么?环哥儿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让大老爷袒护至此?难不成。。。。”
贾赦一把把杯子砸在了地上,喝骂道:“王氏,你若是想让我贾氏和王氏满门抄斩,你就把环哥儿调走!”
所有人都被大老爷吓了一跳,贾母道:“混账东西,我还没死!哪里就轮得到你来作威作福?有话好好说!”
贾赦忍住怒火道:“是,环哥儿看上去很不起眼,但是,你可知他在何军?那是禁卫军!天子亲军,怎么,你一言不合就调动天子亲军,你想谋反吗?!”
此言一出,贾环倒是讶异了,这位平日里不吭不响的大老爷居然还有如此见识?当真了不得,贾环倒是不在意,他巴不得让王氏调自己呢,到时候一个私调禁军的罪名,王夫人乃至贾府都跑不掉,以贾环对那位老祖宗的了解,到时候王夫人指不定要出去背锅!
王夫人被吓的面色惨白,在她眼里,弄死贾环就算完事,王子腾的九边军就很合适,但是她忽略了贾环这个军所带的光环,天子亲军。
贾赦气呼呼的坐下道:“环哥儿出了什么事,那是要从头查到尾,天子亲军出了问题,还不是正常的战损,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人能随时随地刺王杀驾,何况环哥儿的军籍还是在安侯手上,他真铁了心的追查,我且问你,府上谁人可挡?”
贾赦在这里点这个事,不仅仅是提醒,也是告诫,提醒王夫人,把不该有的心思给熄灭了,还有一个就是点醒老太太,不要拿贾环不当回事,宝玉日后指不定要靠他呢,让老太太长点心。
但是老太太有没有听明白,甚至听懂,那就不是贾赦能管的事了,他自己也不受待见,说这些话指不定让老太太当耳旁风给放了。
堂内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最后还是贾环打破了这份寂静。
贾环道:“母亲的一番好意我明白了,但是孩儿身为圣上禁军,是不能擅自调动位置的,还请母亲见谅。”
王夫人尴尬的笑了笑,最后点点头,把这个台阶收下来了。
贾赦无语,自顾自的离开了荣禧堂,贾环恭敬一礼后也跟着出去了,他能感觉到,自家大老爷不是一般人。
林黛玉笑笑,这家人自家都勾心斗角的,何况自己这个外人呢?看起来自己要寻个机会搬出去,免得在这里,又得什么不该得的评价。
林黛玉一走,众人也都各自散场,贾母狠狠的看了一眼王夫人,这个蠢货,差点把贾府置于死地!
王夫人也是委屈,她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天子禁军?那根本就是她触碰不到的层次,在她眼里,只要不是将军,那就没有什么是贾府不能调动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薛府。
薛洋自从领了五城兵马司,整个人就没有休息过,天天在为神京的安全问题考虑,闲暇时也在教薛蝉武艺,整个人忙的不得了。
香菱最近入了府,薛蟠闲着没事就往她那里去,两个人恩爱似火,如胶似漆的,薛蛡最近被某个大胆的女子缠的烦不胜烦,直接躲到房顶上去了,惹的薛母不止一次骂他。
宝钗刚刚接到林黛玉的帖子,两个人一直没有断联系,都还是乡君,这次林黛玉来帖子,着实是让宝钗大吃一惊。
沈怜溪没有找到薛蛡,就来到了宝钗这里,宝钗笑着道:“沈姐姐,又没找到我三哥啊!”
沈怜溪一脸不好意思,道:“你三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避我如蛇蝎,几次三番来寻,皆不见他,唉,可恼死我了!”
看着一袭红色劲装,短打着身的沈怜溪,宝钗捂着嘴笑道:“许是沈姐姐魅力太大,我三哥哥一时惊慌,不知该如何应对,沈姐姐宽心,你能近的了我三哥的身,那就证明三哥哥不排斥你,这么多年,除了家中之人,我还未见过有哪个女子能靠近我三哥呢!”
沈怜溪插着腰道:“我是凉州长大的女儿,嫂嫂说了,凉州的女儿都敢爱敢恨,那些什么情啊爱啊的,听起来可真酸,你三哥我会等他的,本姑娘看中了,还能让他跑了?”
宝钗笑道:“好姐姐,你这般话所言,当真是了不得,我在神京所见之女子,便是那史侯府上大小姐,也不如你这般敢亲近我三哥,我可等着你当我嫂嫂了!”
沈怜溪红了脸,对着宝钗道:“哎呀,好妹妹,任重而道远呢!你三哥哥躲着不见我,我亦是无法嘛!”
宝钗笑的开朗,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其实沈怜溪在说话的时候,薛蛡就坐在宝钗的房顶上,以他卓绝的武艺,又岂会听不到两女的对话?沈怜溪一句等他把薛蛡闹了个大红脸,这丫头怎么如此大胆?
薛蛡在上面坐了一会,就见沈怜溪出门而去,薛蛡看着她背影消失后,才转身下了房顶,然后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居然被一个女子给追的上了房顶,倒也真是可笑。
薛蛡刚离开没多久,薛洋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薛洋看见宝钗问道:“妹妹?何事寻为兄?”
宝钗看见自己大哥来了,笑道:“大哥,你来了,且坐,哝,你看,林妹妹的帖子。”
薛洋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林黛玉请自己和宝钗过府一叙,至于这府,应当是贾府,薛洋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为何定要我去?她虽是乡君,但平白无故约我二人前去,并非好事。”
宝钗知道自己大哥是不愿意去了,但是她缠着薛洋道:“好大哥,你便随我去嘛!你难道不担心那个登徒子吗万一出了什么事,妹妹我可就毁了!”
薛洋一阵头疼,贾府那个登徒子的确让人讨厌,防不胜防,思虑如此,薛洋道:“既如此,喊上你三哥,我们同去!”
宝钗万万没想到大哥要把三哥拉上,但是一想到薛蛡的凶名,宝钗又释怀了,点点头道:“那就把三哥哥拉上,咱们一起去!”
薛洋笑着点点头,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可不得好好宠着?同时他也在疑惑,林黛玉找自己是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