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候，沈寻只要喊某人的名字，就会立即得到回应。某人还会根据他的需要，递过去一瓶水，一袋巧克力，一本书，一张湿巾，甚至是一个看起来僵硬而又做作的微笑。
是的，王策并不怎么会笑，他的父母是大学教授，从小对他非常严苛，初中以前考试只允许丢2分，高中允许丢10分，他的世界只有学习学习再学习。
两个人刚刚成为同桌的时候，他连AS都不会玩。不过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完美地诠释了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句谚语，沈寻就是那个被饿死的师父。
“小安，谢谢你。”沈寻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转身走向小木屋。
“他有反应吗？”
“我…没说话。”
他的头压得很低，步伐很慢，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时间太短，话太长，不知道说什么，从哪里说起，最后变成无语。每次老楚从外地回来，她都有这种感受。
两个人原路返回，护士们已经无视他们俩的存在，该干什么干什么。
楚安推开病房门，忽然愣住。
只见刚刚还毫无生气的王策半侧起身，脸涨得通红，艰难地向床后伸手，接着一根电源线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回过头，楚安也反应过来，不等她开口，王策已经扯开脸上的呼吸器，栽倒在病床上，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你为什么？”楚安急忙冲过去抢电源线，结果被他死死地按住。
顾野先将门关好，弱弱地问，“要不要叫医生？”
“不...不要。”王策抬起头，脸色比纸还白，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刚刚是不是...是不是沈寻来过了。”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他抓住楚安的手腕，眼尾很红，白眼球上都是红血丝，“告诉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楚安咬了咬牙，“我和顾野来看你，谢谢你之前教我…”
“不对…不该是这样。”王策打断她的话，挺起胸膛，眸光幽深了几分。不过楚安的注意力没在他的脸上，而是他的身上，只见病号服慢慢渗出血迹，开始是肩膀，然后是腹部。
“告诉我，是不是他...告诉我。”王策松开手腕，想要抓她的肩膀，又怕伤到她，只能张开五指与空气较劲儿。
顾野眼疾手快，上前托住他的手，远离楚安。
王策对他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五指像利爪一般死死地抓着他的小手臂，一遍一遍质问，“是不是他，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告诉我。我...我找他找的好辛苦，他还活着对不对，他还活着是吗，你告诉我。”
楚安的面色依旧很平静，在外人看来甚至有点不近人情。顾野却懂她，他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紧紧攥着的拳头，将其抚平，握在自己的手掌中。
“没事，小安。先叫护士吧。”
楚安像接收到了莫大的勇气，仰起头，对上王策锐利的目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接着快速夺过他手里的电源线，插回到原来的位置。
机器瞬间发出指标异常的提示音，门外的两位护士急匆匆推门进来。
“快去找李医生，2号病人醒了。”年长的护士催促道。
王策绝望的松开手，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滚滚流下。
“请你们现在离开。”
楚安和顾野退到门口，护士没时间理会他们，立即给王策插上呼吸器，接通各种检测芯片。
不一会儿医生来了，将他们俩彻底赶了出去。
两个人走出医院，楚安走在前面，顾野跟在后面，此时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早起的人很多，但都是行色匆匆，没有时间看一眼身边人。
楚安忽然停顿脚步，顾野也跟着停下。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
“我…”
“他虽然可怜，可是我并不了解他，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他，我不会拿你和我的生命冒险。”
顾野怔了一下，想起极寒前楚安说的话，“我只希望你的一切行为和决定都能以我们俩的安全为前提，经过慎重考虑。”
当时他还有些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了。天灾末世之下，有些抉择真的很难。
两个人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向正门，值班人员已经换了。楚安在出入登记簿上写了尹天麟的死对头赵律师的名字。
离开避难所，时间才到早上六点。
两个人先去了牛莉家，取回刘大伟的遗物，给囡囡留下一些零食和维生素片。牛莉是公职人员，温饱物资不会缺。
“接下来去哪？”顾野问。
“先回别墅吧。”总这么没白天没黑夜的折腾，快精神衰弱了。
回别墅的路上，楚安打开盒子，里面是三个相框。
一张是寝室四人的合照，一张是刘大伟和沈寻的单独合照，最后一张是警校的毕业照，唯独没有沈寻。但是刘大伟在他的脑袋边上画了一个卡通小人，画工没眼看，却让她的心脏疼了起来。
天灾是对全人类的无差别惩罚，除去天灾呢，那些灭绝人性的犯罪者，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
楚安没有把相框收入空间，也没有告诉沈寻刘大伟牺牲的消息。回到别墅，两个人立即洗漱睡觉。
楚安一直睡到第二天凌晨三点，被饿醒，有种分不清时间地点的感觉，缓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
起床洗了一把脸，打开门闻到方便面的香味，勾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她找到香味来源，靠在门框上，半侧着身子看顾野煮面。
顾野早就发现了她，只不过现在有点手忙脚乱，鸡蛋没打好，冒出不少沫子，急忙去拿矿泉水瓶子倒水。
“再等三分钟，马上就好啦。”
“嗯。”
楚安走到外面的餐桌前坐下，嘴角不知不觉勾起弧度。她又从空间拿出猪头肉和猪耳朵冷盘，还是年夜饭剩下的。
不一会儿，顾野端着锅出来，“全宇宙最豪华方便面套餐一份。”
确实挺豪横，有鸡蛋、菠菜、香肠、金针菇和香菜沫。
顾野又去厨房拿了碗筷，给两个人分食。
楚安并不是不想干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醒来就感觉哪里都不对，直到看见顾野忙里忙外，心里才踏实一些。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顾野进进出出，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尝尝，看看好不好吃。”顾野将碗推给她。
楚安吃了一大口，竖起大拇指，“好吃。”
顾野笑得特别满足，也开动起来。
没过五分钟，一锅方便面已经见底，两个人都打了一个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