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空气终于灌进肺里，盛棠软靠着栏杆，弯下脊背，大口的喘息。
顾均庭就那么站在她面前，逆着光，居高临下睨着她。
不动声色，但双眸冷的像淬了冰。
联想到传闻里那些和他有关的事情，盛棠清楚，顾均庭对她已经彻底没了耐心。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有杀意。
那就代表着，在这一场意外发生的荒唐情事里，她根本没有权力说结束。
男人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拍了拍，粗粝的指腹刮蹭着她的皮肤。
“乖一点，知道吗？”
盛棠无声偏了一下头，贴在她脸侧的手掌沿着下颚线后移，长指穿过她的头发，扣住了她的后脑。
被迫仰头，对上他一双尚未散尽戾气的眼眸，自他身后而来的光线打在她半边脸上，盛棠微微闭了闭眼，长长的睫羽带动着阴影变换。
“委屈？”
声调柔和了许多，甚至安抚似的在她颈间摩挲轻揉了下。
盛棠一直没开口，委屈吗？
她怎么会，在他面前，有这种情绪？
“又哑巴了？”
“说话。”
下巴被擒住，男人明显的不耐挂在脸上。
盛棠仰面看着他，淡淡开口，“我会乖乖等到六爷说玩腻了的时候。”
男人眼中的戾气卷土重来，伴随着一声冷笑，薄唇勾起危险的弧度。
“盛棠，我太惯着你了，是吗？”
“还是你觉得，睡了两次，我就非你不可了？嗯？”
盛棠漠然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
“怎么？白给我睡，感觉自己吃亏了是吗？”
“说吧，想要什么？”
轻慢的语调，加上此刻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戏谑，盛棠彻底清楚了自己的定位。
顾均庭的目光始终在她脸上锁着逡巡，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落在他眼中。
些许迷惑，还有一点点的错愕，转瞬又变得冷然，淡淡的，好像一个假人，所有的情绪都浮不到面上来。
因为没有心。
“如果不麻烦六爷的话，我想让真真暂时离开青城一段时间。”
她冷静的看着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像极了请示上司的职员。
顾均庭眼尾滑出邪肆的笑，掌在她后颈的手松开。
“不麻烦。”
男人后退了半步，双手插进裤子口袋，“记得谢我。”
这话已经算不得是暗示了，盛棠点头，“好。”
顾均庭的眸色沉下去。
随后他转了身，就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盛棠喊住了他。
“六爷。”
盛棠深吸了口气，稳住声音，“您的行李箱还是带走吧。”
顾均庭没有给她回答，他就那么走了。
盛棠仍旧坐在栏杆下的台子上，通往走廊的门开了又合上，吱呀的声响，透过玻璃门，男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盛棠别过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叹口气，单手撑着台子往下挪。
顾均庭大步离开，在病房门口，和盛方中擦肩而过。
两人对视了一眼，盛方中脚下顿了顿，不知怎么，下意识的就往这个陌生男人来的方向看去。
走廊尽头是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反着光，看不清外面。
盛方中再回头，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在他站在原地发愣的时候，走廊尽头的门开了。
门有点儿沉，盛棠一只胳膊使不上力，拉开门费了点儿劲儿。
刚挤进来，就看见了朝她走过来的爸爸。
盛棠拿着烟的手自己在腰上找口袋藏，勾了半天才后知后觉根本没口袋。
“别藏了。”盛方中哼了一声，扶住女儿的胳膊，“我眼神还没那么不中用。”
盛棠干笑两声，眼巴巴看着他，“爸爸，你不会告诉棠老师的，对吧？”
“那可不一定。”
盛方中脸上傲娇，却还是满眼的关切，看了看女儿的腿，“腿不想要了？真想变瘸子啊？”
责怪归责怪，说完还是在她面前曲膝半蹲，拍拍自己的肩，“来，上来。”
看着爸爸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挺拔的脊背，盛棠鼻子一酸。
“不要。”
盛棠撇撇嘴，“我自己走。”
“嘿！臭丫头，还嫌起你爸来了！”
盛方中站起身，瞪着盛棠，“嫌我你倒是找个男朋友啊！你爸我也能少听你妈在家唠叨。”
“行啊！”
盛棠抬起胳膊搭上爸爸的肩，笑呵呵应着往前挪。
“等我出院了，我就听棠老师的，去相亲，尽早找个男朋友把自己嫁出去，这样总行了吧？”
“哼哼，你的话能信？”
盛方中小心扶着女儿往病房走。
“爸爸，您怎么能不信我呢？我可最听您的话了！”
“所以啊，到时候您得陪着我，万一棠老师给我介绍的对象不怎么样，您得负责保护我啊！”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盛方中一眼看穿女儿那点儿小心思，“谁家姑娘相亲带着爸爸的？你就拿我糊弄你妈，到时候你妈还不把气都撒我身上。”
“爸，你要这样想，棠老师要是生我的气，就得打我一顿，但她要是生你的气，顶多骂你一顿。”
“这么一对比，你受点儿委屈，咱俩皆大欢喜，你说呢？”
“我说还是让她打你一顿吧！”
盛棠委屈巴巴，“那我挨打你不心疼嘛？”
“不心疼，”盛方中果断摇头，“二十多岁了，挨顿打算什么，反正也打不坏了。”
盛棠：“……”
瞧着女儿垂头丧气的可怜样，盛方中笑笑，“好了，先养好身体，你妈那里我去说。”
盛棠眼睛一亮，随即又听到爸爸说了句，“瘸着个腿去相亲，能有人要吗！”
呵呵……
随着病房的门关上，父女俩的声音消失在走廊。
拐角处，楼梯口。
靠墙站着的男人被阴影笼罩，浑身散发的戾气浓烈，黑沉沉的双眸里翻滚着躁动不安的情绪。
半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丁宁，来一趟医院。”
······
第二天一大早，盛棠刚吃完早饭，老白就来了。
放下果篮，和盛方中客套了几句，恰好护士来输液，盛棠便叫爸爸回家换身衣服。
老白忙应和，“您放心去，我今儿也没旁的事，等您回来我再走。”
盛方中看出他们明显是有事要说，不想叫他知道，便答应了。
老白送他出了病房，折返回来的时候看着盛棠，脸上略微有些局促。
盛棠伸手从老白带的那个果篮里抠了一个苹果出来，丢给老白。
“下回别整这没用的，路边三轮车上卖苹果的，你买十斤大爷还给你多套俩免费塑料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