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立刻就哭嚎不出来了，三角眼瞪凸出来，下巴咣当砸到地上，嘴角还黏着刚才滔滔不绝的白唾沫，整个人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
突然，她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球极速颤动着，他捏的是茶缸子吗？他那是恨不得把她老婆子的头盖骨捏的稀碎！
“拿个茶缸子在我老婆子面前发威，这是想打死我啊，克死了我的春兰，又想害死我，哎呦，我不活了，大家伙快来看看啊，快来帮我评评理啊，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
她一边哭一边嚎，一边嚎一边唱，把巴掌拍的啪啪响，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闹腾出的动静颇大，门口已经有人探头探脑，看热闹。
宋娇娇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又丢脸又无奈又愤怒，再也忍受不下去，上前一把拽住王老太的胳膊，大步往外走，“咱们现在就去公安局！”
王老太哆嗦着颠声道：“你个贱蹄子，放开我……我不去……”
“不去？”宋娇娇森森冷笑，“这可由不得你！你口口声声有人害死了我婆婆，那咱就让警察断断案，看看杀人凶手到底是我男人，还是另有其人，贼喊捉贼！”
王老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跟雷劈了一样，头冒青烟，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宋娇娇手被挠了好几下，吃痛松开。
王老太奋不顾身，扑到炕头上，冲陆远山嚎骂起来，行动间，有风刮过。
宋娇娇好似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尿骚味！
王老太太枯老如树皮般的手，下了死力气拍打着陆远山的胸膛，嚎得比哭坟还要难听。
“你是个死人啊！你就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你丈母娘，要把我送去吃枪子吗！还贼喊捉贼，我这个当娘的，还能祸害我亲闺女吗？春兰到底怎么没的你心里没数吗？
她等你那么多年，天天以泪洗面，身体早就落下病根了，你又让她高龄产子，现在还联合外人，欺负她亲娘，你就不怕春兰回来找你算账啊！春兰死前，你怎么跟她保证的，会好好照顾家人，这就是你照顾的方式？你害死了我的春兰，你还我的春兰……”
“咳咳咳……”陆远山被打的胸腔闷痛，重重咳嗽，本就病重，这下子彻底喘不上气来。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不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害死了春兰，让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该死，最该死的人是他才对，老天爷应该来索他的命，为什么要带走善良的春兰。
现在他又拖着病体残躯，害得儿子儿媳妇不得安宁，儿媳妇天天晚睡早起，折腾东西，她一个娇娇知青，为了他这个半截入土的，耗费心神，他不问，不代表他眼瞎耳聋。
他不能再让一家子跟着他受委屈了，这么多年，他把家里的钱全给了老王家，帮他们盖了三间大瓦房，供给侄子侄女上学，管着他们一家老少的吃喝，到头来，他自己的身子熬坏了，没剩下几天活头了。
他累了，也帮够了，不能再拖累阿荇跟宋丫头了……
“咳咳咳……娘……咳咳……”
陆远山喉咙像破风箱，发出命不久矣的哀嚎。
“娇娇……咳咳……娇娇不是外人，她是阿荇的媳妇……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咳咳……你有什么事……咳咳……找她跟阿荇就行……我说了不算……”
宋娇娇见陆老爹脸憋的青紫，眼睛里全是红色丝，却坚定地维护她，只觉得又心疼又心酸，更多的是对王老太的愤怒。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是不是不气死自己的女婿不罢休啊。
“哼！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宋娇娇冰冷的表情说明了她的态度。
王老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个比一个冷漠，一个比一个气人，“不孝顺啊，太不孝顺了，我算是明白了，你们都想让我老婆子死啊，那好！我就死给你们看！我看看祖宗会不会降下天雷，把你们都天打雷劈！”
王老太梗着脖子，就往墙上撞。
她敏捷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
宋娇娇直接傻眼了，我去，这老太婆玩真的！
这时，身旁突然掠过一道疾风，陆悍荇闪电般冲过去。
王老太一头撞上陆悍荇的胸口。
撞得她头晕目眩、眼聋耳花，身体晃荡了两下，刚要就势往地上一躺，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最后一场好戏，来个完美收场。
结果她突然被陆悍荇扶住了。
陆悍荇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语气不容置喙，“姥姥，您站稳，别摔倒了。”
王老太浑浊的三角眼，闪着如意算盘被打破的懵逼。
妈了个逼的！
不能讹人了！
这时，陆悍荇突然凑到她耳边，不疾不徐开口，“我记得，王光耀是在县一中上学是吧？我这个当表哥的，可是好久没见过他了，正好去学校找他老师问问，他的学习情况。”
他低沉的声音像是幽寂的深海，并没有表露太多情绪，然而却让王老太瞬间瞪大了眼，仿佛一只被掐住嗓子的秃毛鸡。
他会有这么好心？
他不会！
她金孙有秀才之能，是要给老王家光宗耀祖的，以后有大造化！
而这个从狗杂种被亲生父母抛弃，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狗屎烂泥！他肯定嫉妒！他要去学校捣乱！
王老太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干枯的老手，猛地攥住陆悍荇的衣服，几乎是咬着牙根。
“你不许去！”
宋娇娇看他们两个人僵持住了，没听清他们说话，疑惑地喊了一声，“陆悍荇？”
陆悍荇冲她扯了扯唇，露出安抚的表情，“姥姥突然有点不舒服，我送她回去。”
“……奥好。”宋娇娇点点头。
这老太太又憋什么坏呢？
堂屋里安静下来，陆远山靠在枕头上昏昏欲睡。
宋娇娇帮他掖了掖被子，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满地的狼藉，有些心疼。
椅子摔烂了，蜡烛摔断了，都得重新买，陆老爹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要是隔三差五来闹一顿，谁能吃得消啊。
听她叹气，陆平安拉拉她的手，仰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平安会快快长大，跟锅锅一起保护嫂嫂。”
宋娇娇心都要化了，眼眶发热，摸摸他的头，“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