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瑶今年六岁,有一个很帅的爸爸,爸爸工作总是很忙,很久才来看她。
爸爸每次来都会给她送礼物,她总是摇摇头说我只想要爸爸,然后嚷嚷着要去游乐园。
这时妈妈也会帮她说话,说爸爸一点都不顾家,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去游乐园。
妈妈在街边开了一家甜品店,布置的很温馨,做出来的甜品美味又实惠,很受顾客欢迎。
幼儿园离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但是每到放学的点,她总能看见妈妈站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
不上学的时候,她就帮妈妈照顾店里的客人,替妈妈收钱,帮妈妈去购买材料,来店里的小姐姐小哥哥都夸她可爱乖巧。
日子虽然平淡,但也看得见希望的光。
六岁之前,江川瑶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她有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还有很多好朋友,哪怕一年到头都见不了爸爸几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开始变得喜怒无常,脾气暴躁,记忆里那个舍不得吼她的妈妈一点点的消失。
妈妈总是因为一点小事而生气,还会无缘无故的打骂她,然后又抱着她哭。
小小的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她知道 ,妈妈一定不开心。
她很早就学会干家务了,每天回来不像别的孩子一样看电视, 被繁重的家务折磨的团团转。妈妈把她当佣人看待,她不再是那个被人疼爱的小公主。
无声无息的跌落神坛,江川瑶不再是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不再是那个对谁都会扬起明媚笑脸的女孩,不再是那个敢肆无忌惮赖在林斯远身边的女孩。
那天,鹿城下了很大的雨,她本来想等雨小一点再回去,可是雨却越来越大。
她只好小心的撑着伞,不让自己的鞋子进水。
路边的树被强风吹的变形,冷风灌进她的脖子里,她的手指冰凉。
陈蒽不会来接她了。
回到家里,她刚坐下换鞋,就看见爸爸急匆匆的从书房里走出来。
爸爸和妈妈的脸色都很臭 ,似乎刚刚争吵过,妈妈的声音尖锐又刺耳:“走就走,有本事别回来!”
妈妈的眼睛怎么起雾了?明明很伤心 却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把自己的脆弱和难过伪装起来。
有多久没见爸爸了?再见 ,却是这样的场合,物是人非。
她跑过来拉着爸爸的西装,大眼睛里藏着委屈:“爸爸,你要去哪里?”
原本游走在崩溃边缘的陈蒽忽然狠狠的将她拽过来,江川瑶的手腕生疼,她咬着牙,看着发疯的陈蒽。
“连你也要跟他走吗?”陈蒽死死的抱住她。
这是个窒息、不带一点温暖的怀抱。
她挣扎着,余光却瞥见爸爸未停下的步伐。
爸爸 ,不要她了吗?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 在陈蒽手上狠狠咬了一口,江川瑶看着往外冒着血的伤口,无动于衷,趁陈蒽不注意,猛的从陈蒽怀里跑出来。
连伞也顾不上拿,她追着爸爸的身影,一头扎进雨中。
豆大的雨水让她战栗,瘦弱的身体很快就被淋湿,整个人就像坠入冰冷的海底一般痛苦。
她讨厌这种湿漉漉的雨天。
也讨厌不辞而别的爸爸。
她努力睁着酸涩的眼睛,不停的东张西望。
一辆公交车打着快要震破耳膜的鸣笛,她的耳朵却好像失聪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寒冷的雨水洗礼着。
司机看着前方那抹瘦小的身影 ,恐惧漫上心头,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
他猛踩刹车,浑身发抖,骂着脏话来发泄自己恐慌的情绪。
江川瑶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深秋的梧桐经历了暴风雨,本想坚强一下,终究难敌自然的残酷,很快叶子差不多脱落完。
铁锈味混合着腐烂的叶子味,裹挟着泥土潮湿的气息。
江川瑶缓缓闭上眼睛 ,只觉得疼。好疼。
浑身就像散架一样,就连动一下手指也是异常的吃力和痛苦。
有温热的红色液体滴落在白皙的手背上。
她,这是要死了吗?
听说人死之前都喜欢回忆过往,江川瑶的脑海里关于过去的一切都在脑海里循环上映。
车开过来的时候,天旋地转,她看见司机慌张失措的脸,车速很快很快,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视线一点点的模糊,她似乎看见了陈蒽哭着跑过来。
她似乎听见了熟悉的救护车鸣笛的声音。
可是就是没有看见爸爸的脸,也没有听见爸爸的声音。
那一刻,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想,她不要爸爸了。
再醒来时,入目即是一片干净的白色,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仿佛老了好几岁的陈蒽。
陈蒽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苍白的唇张着,欣喜若狂的喊:“医生,医生,我女儿醒了!”
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不一会又睡着了。
只有睡觉这件事不会耗力。又或许是她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病人很可能出现失忆的情况,还会有一些后遗症,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医生严肃的说着。
陈蒽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
忘掉就忘掉吧。她会带着江川瑶开始新的生活。
如果忘记的是痛苦的回忆,那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在陈蒽的精心喂养下,江川瑶不久就出院了。
但是医生还是建议她要按时复查。
当时江川瑶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很多小护士看着满脸鲜血的小姑娘,心都跟着揪起来。
这真的太疼了!偏偏她还怕疼。
从前不小心磕着碰着,她就会故意不擦药酒,而是跑去跟林斯远说,让林斯远给她涂药。
她总是一边哼哼唧唧的说着疼,一边又偷偷看着他专注温柔的样子。
他总是一边埋怨着她怎么这么笨,一边心疼的要命。
江川瑶不仅骨折,全身上下也多处受伤,这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说来也怪,那场暴雨过后 ,鹿城多日来都是晴天 ,她在病房里望着清澈的蓝色,云朵调皮的玩着捉迷藏。她很想出去看一下。
江川瑶坐在轮椅上,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等她康复了,就可以自由的站在蓝天底下了。
陈蒽叫了车,江川瑶始终没正眼瞧她。
江川瑶没忘记陈蒽和自己的基本信息,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当她努力的回想自己的过去时,头就会非常痛,痛的她眼泪汪汪。
“怎么,连你妈妈都不愿意理了?”陈蒽看到她这样子就来气。
她住院的费用都是她这个妈给的,她凭什么给她甩脸色?
江川瑶还是保持沉默。她不想多说什么 ,只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累。接下来的日子里,陈蒽安排好了一切。
搬家,换学校,卖掉甜品店。陈蒽做起这些事来丝毫没有犹豫,出奇的顺利,似乎真的是要和过去彻底告别了。
她也确实做到了,后来再也没提过江川瑶六岁以前的生活。
江川瑶出车祸的事上了新闻。
许城风看见了,一想到女儿是出来找自己才出事,他非常愧疚。
许城风来过医院,但是江川瑶昏迷了很久 ,是陈蒽接待的他。
也不算接待吧,就是愤怒的赶人。
许城风见过陈蒽歇斯底里的样子,却不如那天那样极度的癫狂。
明明看起来瘦弱不堪,力气却不小。
她扇了他几巴掌,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还敢来医院,滚啊!”
周围人有的不解的望着女人凶狠的样子,有的同情他帮他说话,有的则是骂他不配为人父。
许城风没躲陈蒽的攻击,他知道她在气头上,需要一个出气筒,但是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太让他没面子了。
许城风把一张卡放在柜子上面,面无表情:“这是你的精神损失费。”
陈蒽没拒绝,这个人渣以为给点钱就能原谅他吗?她要他死,要他尝一遍被车撞飞的滋味,要他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但事实是, 她确实很需要这笔让她感到屈辱的钱。
许城风向来对自己的女人出手大方,陈蒽知道 ,卡里面的钱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许城风,我们两清了,你走吧。”良久,她才说出这般淡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