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又乱七八糟的房间里,一个瘦小的女孩在低声哭泣。
地上有很多碎玻璃渣,一地狼藉,女孩擦着泪水,开始拿扫把扫地。
就在几分钟之前,家里又发生了大战,父母情绪都很失控,连结婚照都摔了。
只有她这个无辜的受害者在收拾残局。
忘不了,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祈求父母能休战。
然而,只有他们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只有东西被砸的声音,还有她的眼泪掉落的声音。
震的她耳朵生疼。
忘不了,他们吵来吵去的话题无非就是为一些柴米油盐的小事。
忘不了,她每次兴冲冲的拿着成绩单给父母看,想要被夸一夸,他们只是叹气。
忘不了,家长会上同桌的爸爸妈妈给她带了小蛋糕,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聊天。
忘不了,她在人群中偷偷的看一眼那个她喜欢的男孩。
忘不了,她一遍遍照着镜子说,如果自己再多漂亮一点就好了。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身后空无一人,一个连亲情都好像没得到的人,又怎么敢奢望友情,甚至是更加遥不可及的爱情?
她不敢去想那些所谓的感情,只知道,它们会让她遍体鳞伤。
最爱你的人,往往是伤你最深的人。
可是,她还会傻傻的期待啊,哪怕再划多一个口子,哪怕再卑微多一点,哪怕有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她的。
还好,她遇见了江川瑶,那个眼里有星星的女孩。
也许以后我们不会同路,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能读很多很多的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替我看一下这个世界有多精彩。
江川瑶曾经问过她:“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很好?”
她看着跟天书似的物理题,苦笑:“我再好,也没有人要我啊。”
江川瑶叹气,心想这姑娘,是被别人拒绝过多少次啊。
是江川瑶带给她光,还有她的朋友赵念微,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和顾言旭尴尬的关系,可是起码还能见一面吧。
这次轮到她叹气了,为什么,自己这样的性格?
可惜她是这样的她,他们是这样的他们。
偶尔被想起,被需要,她已经很感激了,但是长期发展,她却觉得不太可能。
苏子酥看着车上表情各异的人们,心想又要度过一个无聊的假期了。
打电话叫妈妈来接她,她蹲下身子,看着洗的发白的鞋子,想起了那个破败不堪的家。
她站起来,注视着面前苍老的女人,接过她行李的手像风干的老树皮,粗糙干燥。
忽然发现,妈妈老了很多很多,额头上开始有白发,皱纹爬上了她的眼角。
爸爸还在外面赌钱,几个熊孩子还在外面游荡,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像是在同情她。
苏子酥又想起了江川瑶的家,虽然她没有爸爸,可是家庭条件也比她好啊。
她放好行李,进厨房帮着妈妈做家务。
郑月看着动作麻利的女儿,以及自己越来越无力的身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抹了一把泪。
菜端上了,几个兔崽子很快夹菜,用苏子酥的话来说就是“菜王”,还好她眼疾手快,夹了个大鸡腿。
餐桌上,苏明洲顶着个啤酒肚,开口让郑月给他点钱,说手上资金不够了。
郑月没理他,他暴跳如雷,眼神凶狠:“我说你这娘们怎么回事啊?老子赚了以后还不是你的!”
郑月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病了。”
苏子酥急忙问:“什么病啊?严重吗?”
几个弟弟妹妹还小,但也跟着姐姐一起问。
郑月绝望的说:“尿毒症。”
几个小孩都不明所以,只有苏子酥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苏明洲骂道:“你开什么玩笑?这病就是个无底洞!咱家哪有那么多钱?”
他失业了,又没有工作,整天就想着通过赌钱或许能一夜暴富。
家里就只有郑月一个劳动力,她要是垮了,他的钱哪来?
苏明洲越想越来气,干脆摔了啤酒瓶。
几个孩子跑到郑月这边,吓得瑟瑟发抖。
苏子酥想起了那张病例单,原来,是真的,她之前还以为是检查错了。
当时,她看到就很震惊,自己的妈妈才三十几岁,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
苏子酥抱着郑月失声痛哭。
苏明洲不让她治病,说是绝症,还花那个钱干嘛?不如人还在世的时候就多赚点钱。
孩子还要上学,卖了房子和车,他们去哪住?
这栋房子是夫妻的共同财产,他不同意,谁能动?
苏明洲冷笑着,气愤的摔门而出。
大年初一的早餐,苏子酥站在街边,顶着寒风,卖着早餐。
苏明洲在那之后就没回来过,家里倒是清静了很多。
她每个星期都要陪妈妈去做透析,医生说病人这种情况,最好尽早做肾源移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家里的存款本就不多,每天都是节衣缩食。
苏明洲再回来后将一纸离婚协议书甩到了郑月的脸上,他搂着穿着风骚的女人,不带一点感情的说:“离婚吧。房子我卖了,你最好三天之内搬出去。”
郑月捂着心脏,它好疼啊,流着泪说:“是我看错人了,我签!”她的头发渐渐掉光,天气又冷,帽子下的脸毫无血色。
这栋房子刚买下的时候,苏明洲抱着她,笑的一脸温柔:“月月,我以后一定不让你吃一点苦!”
钱是双方父母一起出的,她望着温馨的小窝,眼里写满了期待。
可没想到,换来的结果却是这样心寒 。
看着小三的嚣张气焰,男人的不管不顾,她的心彻底冷了。
还争什么呢?她知道自己争不过。
就这样,苏子酥和她带着弟弟妹妹,搬到了城中村,租了一个房子。
苏子酥每天打几份工,收入不多,晚上回来还要做作业。
她原本脸上是有些婴儿肥,江川瑶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下巴尖了很多。
“酥酥,这么久没见,我好想你啊。”女孩戴着贝雷帽,棕色的大衣,长发末端微卷,面容秀美,旁边的林斯远高大帅气,两个人的手一直没放开过。
还……真是羡慕啊。苏子酥没说话,继续朝路人发广告。
苏子酥照样给她塞了一张,挂着职业化的笑容:“感兴趣的话记得拨打上面的电话哦。”
然后继续发着单子,不再看她一眼。
那段岁月就当是她偷来的吧,不应该再拥有了。
江川瑶带着询问的眼光又看了她一遍。
她和林斯远就这样等着,直到苏子酥发完所有的单子。
她按了按酸疼的脖子,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江川瑶急忙追上去,拉着她的手:“你怎么啦?”
清甜的声音,甜美的笑容,呵,你的生活还真甜。苏子酥甩开她白皙的手,什么也没说,大步往前走。
林斯远温声安慰江川瑶:“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吧。她会想明白的。”
江川瑶说:“她总是这样,可我又怎么能够放心呢?”
苏子酥是她的朋友,她不能坐视不管,之前那好不容易按着地址找到她家,却被告知已经搬家了。
江川瑶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了。
再见,她却是两眼空空,身上的负面情绪扑面而来。
命运啊,你非得这样捉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