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动摇，一直都很清楚。”余凉的声音有些低沉。“正是因为清楚，才会问这些……”
只不过得到了一些意料之中，且有些失望的答案。
“杀掉那些执念形成的恶魔，我们才能救那些在现实中的人类，这是你说的，小凉。”沈泽洵习惯性的伸手想揉一揉余凉的脑袋，却被她躲了过去。
“可鲍石他们，和这些执念形成的魔不同，他们有理智，有智慧，更有自己的情感和喜好，除了身份和力量，他们与人类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深渊就像是另一个人类的社会，只不过落后了一些，没有人类那些高端的科技产品。
“做好我们这个身份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司泊彦显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不要想那么多——”
“做好这个身份该做的吗？”余凉重复着司泊彦的话，低头掩盖住眼底的复杂。
果然……
人类只会认同和自己相同的种族。
难道这就是长老们想让她认识到的一点，才会让她来人类世界历练。
余凉有些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做人做久了，就会优柔寡断，这样的性格不会是一名合格的深渊之主。
她在犹豫什么，一切照着计划来就好了。
司泊彦说的对，做好这个身份该做的事情。
她——余凉，是恶魔，是下一任深渊之主，是惩罚世界的审判者，她要做的，是完成上一任深渊之主与天道签订的协议，平衡好这个世界的善恶，审判那些罪有应得之人，让那些净化世界的善良之气得以延续，感情什么的，可以有，但不需要太多，不然会阻碍她前进的脚步……
“小凉——”沈泽洵拍了拍余凉的肩膀，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前面就是那个无脸怪物的地盘了，它会夺去我们的五官，你待会一定要呆在我们身后，别被那个怪物看到。”
“那是替鬼……”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想通的余凉，索性也不再顾忌什么，虽然以前也没怎么顾忌。“他是一个在人类世界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身份被人顶替的，人的执念形成的怪物，他会找到其他的生物，从而掠夺他们的身份活下去……”
余凉将那天鲍石与傲慢对她讲的话重复了一遍。
“难怪……”沈泽洵眼中闪着兴奋。“如果我成为替鬼，一定是一只强大的替鬼。”
一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反过来掠夺替鬼的力量，他就莫名的开始兴奋。
这股力量真的很好用呢……
“待会见到替鬼，让我来对付他——”
余凉看出了他的意图，眉头微皱，淡淡的提醒：“一味地沉迷于力量，会迷失在力量中，最后，将背叛自己的身份，以人类之躯沦为恶魔。”
说到最后两个字，余凉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讽刺，补充道：“沦为人类讨厌的，惧怕的恶魔……”
司泊彦莫名觉得余凉的话有些不适，一时间却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能作罢。
“放心吧，我得到力量只会做好事，怎么可能沦为恶魔。”沈泽洵不以为意，满怀期待的搜寻替鬼的下落，快步的走在前面。
司泊彦叹了一口气，默默的陪在余凉身旁。
“又是余热告诉你这些的？”
余凉没有出声，以沉默相对。
司泊彦识趣的跳过这个话题。
“小凉似乎对恶魔很敏感……”
“因为，我觉得恶魔就像人一样，有好坏之分，并且，鲍石他们是我的朋友……”余凉没有再沉默。
“我也没说恶魔全是坏的，只是让你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提高警惕。”司泊彦摸了摸鼻子。“有时候，你把恶魔当朋友，他们只是把你当做玩具——”
“也许吧。”余凉没有否认司泊彦的话。
来惩罚世界的逃生者，大多数都是身怀罪孽之人，恶魔们对他们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把那些人当做了玩具。
“那你觉得，他们把你当做玩具了吗？”余凉反问。
司泊彦想了想，摇摇头。
“他们似乎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其中心怀善意之人会宽容一些。”
“有什么不对吗？”余凉觉得没问题。“人类世界，人们对好人笑脸相迎，对坏人横眉冷对，这很正常——”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恶魔的身份而产生的的偏见。
司泊彦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去赞同余凉的观点，告诉她，他对恶魔并不是全无好感，如实她真心想把恶魔当做朋友，他愿意和她一起去试一下，前方传来了沈泽洵兴奋的声音。
“终于出来了……”
沈泽洵回过头示意司泊彦和余凉将脸遮住，又不怀好意的盯着替鬼。
远处还没开始行动的替鬼只觉得后背发凉。
不知道怎么的，见到眼前这个人，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反而有一种熟悉的，不是很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藏起来，别露头，但是，这里很久才来一个活物，一来还是三个，他又不想放弃。
最终还是本能战胜了预感，替·迫不及待顶替身份·鬼勇敢的走了出来。
奇怪的是，眼前的人类不但不怕他，眼神中竟然带着兴奋和期待，仿佛他才是猎物一般……
沈泽洵将司泊彦和余凉挡在身后，扎着马步，伸出一只手指，对着替鬼勾了勾，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你过来啊——”
替鬼瞬间被激怒，他今天就要让这个人类知道惹怒一个恶魔的下场。
他狠狠的向前走了一大步，沈泽洵的鼻子瞬间被他夺了过来。
“还不够，再来——”沈泽洵毫无畏惧，再次出言挑衅。“是不是没吃饭，抢东西都婆婆妈妈的。”
替鬼一听，这还了得，再次上前迈了一大步，这一次，沈泽洵的嘴巴被夺走。
替鬼很满意，活动了一下新鲜出炉的嘴巴，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人类，这下看你怎么嚣张……”
话还没说完，只见对面的人类挑了挑眉，眼中全是得意。
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替鬼没来由的开始慌了起来。
沈泽洵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不怀好意的盯着替鬼，猛地向前垮了一大步。
刚刚被替鬼夺去的嘴巴回到了身上，同时跟着过来的，还有替鬼一半的力量。
不给替鬼反应的机会，沈泽洵又一个大跨步，鼻子回来了，对面的替鬼被夺走全部力量后，消散在了三人面前。
“我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沈泽洵握紧拳头，对着身旁的柱子一拳打过去，以他拳头打到的地方为中心，无数的裂痕开始蔓延，上至房顶，下至地面。
沈泽洵收回拳头，柱子也应声而碎——
“怎么样？”沈泽洵兴奋的朝着余凉展示自己的成果。“离开吧——”
余凉看了一眼柱子的残渣，一句话也没说，离开了。
司泊彦还是有些担心。
“你得到这些力量，真的没有副作用？有没有察觉到身体哪里有不适应的地方？”
“我很好，一点不适也没有。”沈泽洵在原地蹦了两下，像是想到什么，兴奋的神情淡了下去。“就是小凉，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她也是担心你。”司泊彦帮余凉解释。“应该是余热和她说什么，才会让她忧心忡忡。”
沈泽洵一听，立刻跑到余凉身边。
“小凉，我是真的没事，你看，一点不适应都没有。”沈泽洵轻声解释。“别听余热瞎说，我有了力量后，就能更好的保护你了，至少，再遇到傲慢，不会像在医院那样，被打的那么惨。”
“魔气的侵蚀，是由内而外的。”余凉停下来，望向沈泽洵：“首先是你的内心、精神世界，然后才是身体……”
“没那么严重吧……”沈泽洵有些不相信。“我可是社会主义五好青年，热心市民沈先生，曾经还得过见义勇为奖，不会那么轻易的变成大坏蛋。”
“有什么办法可以祛除这些力量吗？”司泊彦连个眼神都不想给沈泽洵，这货估计又开始犯傻了。
“找一个强大的恶魔，将他体内的力量给取出来。”余凉将目光放到沈泽洵身上：“你愿意舍弃这股力量吗？”
沈泽洵的答案是沉默。
若是从未拥有过，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可如今他尝到了力量的甜头后，再让他割舍……
“离这个世界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好好的考虑一下。”余凉没兴趣逼问下去。
人性就是这样，因为没有而渴望，因为渴望而拥有，因为拥有而不舍，因为不舍而堕落。
再正直的人也会被侵蚀，沈青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有她推动的成分，但她也只是加快了侵蚀的进度。
“……好。”沈泽洵应了下来，狗头委屈巴巴的凑到余凉面前：“我都答应了，咱们小凉可不可以不那么严肃，人家会害怕的……”
“咦——”司泊彦只觉得辣眼睛，将余凉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沈泽洵不当人了，咱们躲远点。”
余凉本来一直板着的小脸，也被沈泽洵逗得缓和了许多，明白两人是故意逗她开心的，故作严肃道：“他做过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是没做过。”司泊彦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小凉记得离他远一点，免得被带坏了。”
“喂喂喂，我还在这里——”沈泽洵听不下去了，为了这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他牺牲的太多。“下次说我坏话的时候，能不能不当着我的面……”
司泊彦四处看了看，奇怪道：“有人说话吗？”
余凉看了沈泽洵一眼，摇摇头。
“应该是你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