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爸和夏妈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停顿,很快又恢复过来。
夏妈轻轻的拍了一下夏媚的脑袋。
“说什么胡话,我是你妈,当然希望你好好学习。”
“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思乱想,先去洗了手再吃饭。”夏爸冷声训斥。
夏媚没有再说话,只是顺从的去洗手。
在她背影消失的一瞬间,夏妈和夏爸又恢复了之前狠厉的模样。
“不是说好饿她一顿作为惩罚,你为什么还要让她吃饭?”夏妈狠狠的瞪了夏爸一眼。“不过,真没想到,她竟然还认识小区的那位大人,看来我们小瞧了她。”
夏妈狰狞一笑。
“惩罚世界处处都弥漫着死亡,我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夏爸:……
他委屈,他没法说。
夏媚洗完手,就看到坐在饭桌前的爸爸妈妈笑着对自己招手,这也是自己梦中才出现的场景。
她愣在了原地,眼眶有些发红。
多久了,她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站在那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吃饭。”夏爸冷着脸催促,说完小心的看了夏妈一眼。
饭桌上,夏妈不断的给夏媚夹菜,夏爸也默默的倒了一杯水放在她身旁。
俩人之间说不过两句话就会斗嘴,每次都是以夏爸的沉默结束。
夏媚抬头看着这一切,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
虽然知道这是假的,虽然知道对方都不是人,可是……
可是……
她真的好贪恋这种美好。
如果自己听话,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做他们的女儿,享受爸爸妈妈的宠爱。
哪怕整天都被逼着学习,她也愿意。
回到房间,夏媚打量了一圈眼前精美的布置,每一处都彰显着用心和家人对她的关爱,除了书桌上那堆高高的试卷。
夏妈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先把牛奶喝了再学习——”
夏媚没有拒绝,当着夏妈的面,把牛奶全部喝完,然后坐到书桌前,开始写试卷。
不知道哪一个瞬间,她变得不再排斥,隐隐开始期待接下来的生活,期待这个有爸爸和妈妈,有一个完整的家的生活。
凌晨十二点,夏媚已经写了三张试卷,夏妈轻轻的走了进来,催促着她睡觉。
“这么晚了,就先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试卷以后再写。”
“好的,妈妈。”夏媚乖巧的点点头。“我这就睡了。”
夏妈温柔的揉了揉夏媚的头发。
“你是爸爸妈妈的希望,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让我们失望……”
“我会努力的,妈妈。”夏媚坚定的点点头。
另一边,荣正跟着荣妈来到了暂时住的房子里。
与夏媚家温馨的布置不同,荣正的家里处处体现着奢华、高端、大气,唯独没有一个家该有的温度。
“保姆已经把饭做好了,你自己吃,吃完了就去练琴。”荣妈换了一身晚礼服,又在镜子前面整理了一下妆容。“妈妈待会有一个晚宴,今晚就不回来了。”
荣正没说什么,按照记忆,安静的坐在饭桌前,沉默的看着面前的饭菜。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如此。
爸爸妈妈总有着忙不完的事情,参加不完的晚宴。
饭桌上,也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
与夏媚不同,荣正遇到的是一位老练的医生,因为沈青山的提醒,他幸运的喜提两次醍醐灌顶,对于惩罚世界的身份,认同感会更强一些。
“琴房我装了监控,别想着偷懒。”荣妈见荣正发呆,还以为他又在想怎么躲避练琴。“今晚必须练足四个小时,否则不许睡觉。一个星期后,有一个钢琴比赛,我已经帮你报名了。”
荣正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精致的饭菜,毫无胃口。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猜中了心思,心虚了?”荣妈不高兴的嚷嚷起来。“我给你这么优渥的生活条件,不是让你想着怎么气我。
不给我拿奖回来,以后每天晚上就给我加练一个小时。”
“你觉得我现在活的开心吗?”荣正低着头,望着桌上一口没动的饭菜发呆,措不及防的询问荣妈。
“你说什么?”荣妈被这突来的问题,问得脑袋转不过弯。
“我在问妈妈,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开心吗?”荣正一字一句的又将问题问了一遍。“您和爸爸一心都想着我出人头地,让你们出去倍有面子,却从来不会考虑过我愿不愿意,开不开心。”
“我们为你规划的,都是最适合你,最好的未来。
你住的、用的、穿的远远优于其他的人,有什么可不开心的。”荣妈觉得儿子有些无理取闹。“下次别再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可我觉得自己并不开心。”荣正再次强调。“每天被你逼着练琴,成为一个我并不感兴趣的钢琴家,你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能被你们说得出口的,优秀的提线木偶,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儿子。”
荣妈脸色很是难看,不等她开口,荣正再次出声:“有多久,你们就连一顿简单的家常饭,都没有和我一起吃过了,在这个房子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和那架冰冷的钢琴——”
“荣正——”荣妈被气得,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显得格外尖锐。“你今天有些过于无理取闹了,我没时间和你闹,你自己好好反省,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和你爸给的,不就是没陪你吃饭,这么大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吗?我们对你太失望了。”
说罢,重重的把门甩上。
荣正站起身,将饭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挥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冷着脸走进琴房,胡乱的在钢琴上不断敲打。
门外的保姆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打扫着散落一地的饭菜。
主人家的事情,她不好多管,好在给的钱多,就算累一点也值得了。
已经坐上豪车的荣妈通过监控看到琴房的这一幕,气的将手机摔在了座位上。
这个儿子真的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将这一画面发给了容爸,然后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我是没法管教了,你的好儿子,自己想办法。”
“我早说过,他不想学钢琴就不要逼着他学,我们家又不是穷的要靠这个赚钱,简直是浪费时间。”容爸有些不耐烦。“现在管不了,才来找我,我的立场只有一个,让他来公司历练,好早点过来帮我。”
“公司、公司,你整天想着你那些破公司,以后就跟着你的公司过吧。”荣妈气不打一处来。“教不好荣正,你也有责任,别想着什么都指望我。”
“那就不学钢琴。”容爸的态度很强硬。“他就是优渥的生活过多了,不知道人间疾苦,适当的吓一下他,我们再出来做个好人,他就会明白父母的好。”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荣妈觉得可行。“方法我收下了,但是,荣正必须学钢琴,当初为了两家的事业,我牺牲了自己的幸福,离开了我的初恋,那个杰出的钢琴家,嫁给你。
这么多年了,我就这点要求,难道你还不能满足吗?”
“随便你,我待会还有个会,不说了。”容爸直接挂掉电话。
就像无数里写的那样,两人是家族联姻,本来就没多少感情。
先婚后爱根本就不可能。
荣正只是两家的继承人,而不是爱情结晶。
荣妈觉得自己牺牲很大,行事作为都很嚣张。
容爸一心只有事业,反正最后有人继承财产就好,其他什么的,他根本就不会关心。
“喂,亲爱的——”结束了和容爸的电话,荣妈想了想,兴高采烈的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语气间满是温柔和爱慕,与容爸打电话的时候完全不同。“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那边说了什么,逗得荣妈娇羞的笑了笑。
“他最近很不听话,我知道你现在是有名的钢琴家,所以想让你去吓吓他,挫挫他的锐气,最好让他知道,没有了我们的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我明白了……”电话那头低声的笑了笑,成功染红了荣妈的双耳。“有时间出来聚一聚,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可是,你知道的,我要是太张扬,被长辈们知道,会对你不利……”荣妈仿若一位热恋中的少女,喜怒哀乐都轻易挂在了脸上。
这边,容正发泄完一通后,靠在椅子上发呆。
这个时候,保姆已经回去了,家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无尽的冷清,无尽的孤独。
理智慢慢回笼,荣正终于又想起来,自己是现实中的荣正,不是惩罚世界里的那个钢琴少年。
他缓缓的站起身,想出去找夏媚想办法,整个房子的灯突然熄灭。
一阵冷风吹起了雪白的窗帘,冷淡的月光顺着窗户闯了进来,让荣正勉强可以看清他所在的琴房。
“叮——”一声清脆的钢琴声在这安静的夜晚显的格外突兀。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白键和黑键无声的跳跃着,好像有看不见的人坐在钢琴前,尽情的弹奏。
声音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慢慢的,钢琴键之间开始渗出一些液体,荣正耸了耸鼻子——是血!
他惨白的脸色愈加透明,连忙转过身,死命的拽着门把手,可琴房的门就像是被黏在地上,丝毫不动。
随着钢琴声越来越急切,琴键之间的液体渗出的也越来越多,血腥味弥漫着整个房间。
窗帘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天地之间,只剩下风声和钢琴声,以及荣正惊恐的呼吸声。
突然,钢琴声戛然而止。
琴键间渗出的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到了荣正的脚底。
它们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朝着荣正聚拢,一点一点缠住他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