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望云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的掌门真人和谷亦丰,却开始谈论起了魔族入侵的事情。
“师父,魔族入侵的痕迹愈发明显。我剑宗弟子尚且能有一战之力,可无数凡人百姓,如望云师弟印山镇一行,又该当如何?怎样才能将他们驱逐?”
“北方的封印松动,是魔族现身的根源所在。”
“北方…您是说北域以北,寒山的北面?”
“算是吧。魔族自成一界,最大的入口,的确是在北方。”
“师父此去书院,是与先生们商议解决此事?”
掌门真人点了点头,对谷亦丰说道:“五教三宗,均已知晓此事。”
“有何举措?封印松动,魔族入侵,这可是天下间生灵涂炭的大事!”
“事出寒山,自是我剑宗首当其冲。”掌门真人停顿了少许:“我与书院,及缥缈宗宗主已将封印加固补全,但界口繁多,大的堵住了,总还有些照顾不到的疏漏。而你天行师叔已经去了那边,亲自镇守。”
谷亦丰和掌门将头转过,看着一旁一脸茫然的余望云。
“啊……”
“啊!?”
余望云梦中惊醒似的晃过神来:“我师父,去了魔界?”
“不,是在北域以北,镇守封印。”
“要镇守多久?”
“很久。”掌门抬头看了眼天边,“直到封印彻底修复。”
余望云这次是真的欲哭无泪,自己那便宜师父加起来没教导过自己两三天,如今去了如此危险的北方。自己在剑宗内最大的倚靠瞬间消失。幸好自己还有大师兄,而且掌门真人也已经回来。
“我应该也算是掌门真人半个弟子吧?教师弟的徒弟,很正常吧!”
余望云下定决心,一定要抱紧这两个寒山剑宗最粗的大腿,绝不松手。
谷亦丰和掌门真人,开始谈论起明日如何在宗内告知各峰魔族入侵的事情。各中细则,谷亦丰滔滔不绝,掌门偶尔指正。
余望云听了一会便觉着头大,同时,对远在北方的师父的安危,也挂念担心起来。
“魔族……”
……
北域以北,无尽的风雪。
茫然一片的白色的世界中,没有生机,没有阳光。风雪遮盖了所有,连灵气也稀薄。
一袭黑袍的凌天行,如这片世界里最后的孤独的守山人,从东往西,一步一步走着。
他走了许久,从天明到天昏,又从天昏到天明。这里不见曦月,偶尔明暗的变化不那么守时。
终于,他在一处不知是风雪还是土地形成的崖壁之下,立住了身形。
凌天行站在这低矮的崖旁,从发间缓缓抽出破浪剑,切割着山体,漏出里面坚硬的万年不化的冻土和寒冰。
这里太冷了,灵气又稀薄异常,总被风吹着,凌天行也觉着不好受。
他忽然想到,该把师兄的那个聚灵怪石带在身边的,这样说不定能以汇集来的灵气燃起剑火,抵消自己的真气消耗。
想到这,他手里的动作一顿,但紧接着变把这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赶出脑海,继续手里的动作。
万年的冻土很难切,以破浪剑的锋锐也费了一番力气。要知道斩海峰主的佩剑,是这世间前列的神兵利器。
估摸着差不多,凌天行站进去试了试,又掏出一个蒲团,坐了上去。
坐下,起身,坐下,起身。
反复了三两次,确认站起来不会碰到头,凌天行将破浪剑插回了自己的发间。
以此当作据点,便是自己今后许多时间的“家”。修炼几百个春秋,凌天行没太有家的概念。
但是他知道,总得有个回来的地方。就像迁徙千里的鸟儿,回来时也总是只认那一棵属于自己的树。在寒山时,自己的树是斩海峰,现在,就是这儿。
凌天行退出了半步,在家前丈量几步,而后轻若鸿毛地飘上天空,又轻飘飘落了下来。
接着他又走出很远,只不过这次并不只朝一个方向,四面八方,各处留下他的足迹,又很快被风雪掩埋覆盖。
脚印在白雪之下连成无数道交错纵横的线,多而繁密的交点处是世间极品的灵石,又有几个迎风招展的阵旗放下。
他回到家前面,掸了掸一身的风雪后,轻轻跺了跺左脚。
“轰——”
持续,低沉,震动着大地的轰鸣响彻整片冰雪的世界,持续了两刻钟的时间。
这种震颤若是发生在哪里的城池下,人们会议论恐慌而后逃窜。
发生在某处深林中,则会惊起飞鸟无数,虫兽四逸。
但此时发生在北域以北,回应的只有震落的雪花。
凌天行看着被风雪掩埋了的家,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先把十二门风传阵布下,如今还要再清扫一遍。
许久之后,凌天行终于坐在了蒲团之上。
十二门风传阵捕捉着这一片世界的异动。作为剑宗阵法造诣最深的一位,斩海峰主自然有无数方法能在此阵上叠加聚灵阵的功能,但他怕聚灵阵不仅吸来天地间散逸无主的稀薄灵气,更会吸来,那用以封印魔界的大阵中的灵气。
就这样吧。
凌天行如此想到,不知为何又突然想起自己那个无垢剑体的徒儿来。
自己未能指点他修炼,学了守一诀,无垢剑体无法用出任何别峰的剑招,勉强用出也是虚有其表。可剑阵,守一诀是不抗拒的。自己这一身通天的阵法造诣,也不知何时能传授于他。
风雪也累了,安静了些,凌天行在此又经历了两个明暗的交替。
忽然!
发间的破浪剑自行脱落,顷刻间变成原本的模样。剑身闪着黑光,飞上天际,对着一处猛然挥动!
剑意涌动!
剑气滔天!
划破天际的弧形光芒飞射而出!
破浪剑轻轻颤动了两下,又化作一道电光回到凌天行的发间。
百里之外,一个人形模样的魔族被分尸两段,狰狞的伤口从腰腹一穿而过,本该流动的紫黑色物质,被剑意切割彻底失去了活性,不多时便被风雪彻底掩埋。
这一方世界,没人知道它曾经来过。
除了风雪中轻闭双目的凌天行。
……
云安峰上,剑宗议事大殿之内,各峰峰主、长老及重要弟子,汇集于此。
大殿之上的主位,掌门真人石不待闭目养神,不发一言。谷亦丰并未站在他的身旁,而是在下面和各峰峰主站在一起,齐舟和明三穗,分别站在在他的身后两侧。
值得一提的是,余望云站在了本该是斩海峰主凌天行的位置。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尤其是剑宗内与之同辈的内门弟子。
面对心怀各异的目光,余望云权当没看见。自己站在这里,一是掌门真人的意思,另一方面来说,斩海峰就自己一位亲传,按宗内的辈分论起来,其实自己和那些长老几乎可以平起平坐,甚至不少人还得管自己叫上一声师叔。
自己师父为了世间的安宁,独自去了那听上去就不是人呆的北域以北,我这做徒弟,来替他站个岗怎么了?
再看,再看给你眼珠子抠出来。
余望云如此在心中腹诽,面对诸多坐照,甚至思量境的长老,也只能如此。
“诸位。”
掌门一言,满座寂然。
“今日召各位来此,是有一件关乎修炼界,乃至整个人间的大事要与诸位言说。”掌门真人站起身来,缓缓走下了掌门的高座。
“采星阁多日之前算得北方的封印松动。我离宗多日,与诸多位道友将封印重新修缮,但终究是亡羊补牢,错过了最佳时机。如今只能靠斩海峰主,在北域亲自镇压。”
“近些时日,已有不少显露的痕迹,相信各位也有所耳闻。”
“魔族,要有大动作了。”
掌门的话到此为止,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话音落下,掌门真人正好走到余望云身旁。可和余望云想象中的喧哗议论不同,大多数人都是满脸的疑惑和不解,只有少数几个修行的时日长些的长老,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天行何时去的?”说话的是归来峰的陶文广,语气中透露着些关怀。
“有数月了。”
“北域这么大,老东西一个人看得过来?”这次说话的是清月峰主和宛瑶,虽然语气不善,但是和陶文广一样,在场的谁也听得出来,清月峰主的关心之意。
石不待看了和宛瑶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放心吧。”
掌门真人扫视了一圈场间,开口说道:“魔族是什么,许多人还不知道。但是我想各峰峰主都没有忘记那人间炼狱的模样。封印已经加固,又有天行在北边看着,但是,定然也会有漏网之鱼。各峰回去之后,应与弟子们讲明魔族之害。”
石不待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又走回了掌门座位前,一转身,提高了几分音调:“即日起,凡领了宗门之名下山的弟子,须带上更多保命咒符、丹药或其余法宝。由二气峰提供。”
二气峰来的是郭长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掌门下一句话压了回去:“额外的支出,五教三宗其余各派,会有援助,不日即可达到。”
“七宝崖,予二气峰发放互通传信的灵物,若遇险情,在近旁的剑宗弟子,当全力施援。”
“归来峰……”
“飞燕峰……”
随着掌门真人一道道指令下达,弟子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北域以北,魔族结界,寒山剑宗首当其冲,若这第一道关卡没有守住,身后的人间将会是怎样的惨状?
余望云听着掌门真人的话,思绪万千,却没想到掌门真人最后一个叫到的竟然是自己。
“斩海峰!”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