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太阳下山的得早,夜幕初上的时候,后院刮起的风带来丝丝凉意,将庙祝那花白的头发吹起几缕,扬到了浮光剑的剑刃上。
庙祝的目光看着眼前缓缓飘落的两缕白发,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
“要不先砍了吧,总觉着他不像个好人。”浮光剑的主人语气显得非常认真。
余望云没搭理他,盯着庙祝虚了虚眼睛,竟然挽了个剑花,将万朝剑收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这老秃驴肯定有鬼!”齐舟不解地冲余望云喊到。
“嗯,所以我没让你收剑,先架着吧。”余望云走过齐舟身旁,来到惊讶到说不出话的马成面前。
“仙人,是…是否误会了什么?庙祝他…”
“误不误会我们自有判断。我问你,你那夜听到的声响,是怎么个怪异法?”
马成吞了口唾沫,将目光从庙祝脖颈处的浮光剑,挪到余望云的脸上,思索着回答:“说不上来,就…咯咯哒哒,咯咯哒哒。”
“咚!”
“你下蛋呐?”
马成捂着被剑柄敲了一下的头顶,委屈地说道:“我说不上来,那个声音,在夜里听着非常瘆人。咯咯哒哒……”
“你再咯咯哒一个试试?”
马成也急了,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他提高了声音:“就像,像,像有人吃鸡鸭的脆骨头一样!对!也像我伸懒腰时后背骨节发出的声响!”
“那声音响个不停,还伴随着其它一些似有似无的呻吟!”
“那天我是起夜,回去的时候隐约听见大殿传来的声音,夜里到处漆黑,声音传出来又在院里像有回响,我不敢去看,匆匆忙忙就跑回去了。”
“可是一直到我回到屋子,还是总觉着那声音就在近旁,甚至觉着就在我屋内回荡!”
马成越说越快,越说越清晰,回忆的匣子被打开,仿佛那天的夜里的恐怖又重现在眼前。
“后来那声音听得清楚了,就是那种咯咯的声响!”
“对!就是现在这种声音……嗯?”
“嗯?”
“嗤!”
剑刃割破皮肉衣服的声音从身后清晰地传来,浮光剑上喷吐的真气一闪而过,半空中喷洒出看不清颜色的血花。
“刚才就该一剑把你砍了。”齐舟不快的啐了口,低着头目光凶狠地看着对面远退三丈的庙祝。
此时的庙祝哪里还有一点大师的模样,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右边肩颈一直延伸到胸腔,齐舟近在咫尺的一剑几乎要把庙祝斜劈开!
可饶是如此,庙祝耷拉着的半边身子下裸露的狰狞伤口,只有少许血液渗出,紫黑色的如蛆虫般蠕动的物质填满创面,又有黑色粘稠的黏丝将两截差点就要分开的身体死死拉在一起。
而庙祝的身躯和面庞,正不规则的凹凸着,像体内有一只躁动的恶鬼要冲破庙祝的身体而出!
“鬼啊!”
这血腥恐怖的画面马成哪里见过,惊呼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而余望云看见那蠕动的紫黑色物质,也是一惊,不禁联想到曾经那个血肉骷髅。
但也只是一霎,万朝剑握在手中,与浮光剑一前一后地向庙祝杀去。
可那已经化成怪物的庙祝并未迎着冲来,而是选择了转身就逃,只见他扭曲的双腿微屈,下一秒竟然如一个跳蚤般冲天而起,不知跳出去多远!直震起满院灰尘。
“追!”
齐舟知道自己那一剑定然已经将那怪物大伤,只恨自己一剑没能彻底劈成两段。庙祝上一秒还是彳亍惊恐的模样,下一瞬突然两只眼中充斥着恶意的黑色,完全代替的眼白。齐舟只来得及将浮光剑猛然下压,却还是让它退逃出致命的范围。
真气在体内流转,余望云和齐舟二人在房屋之上飞檐走壁,依稀还能看见那怪物的身影,可是它蹦跳着的速度极快,饶是二人已经全力追赶,距离仍然隐隐有拉大的趋势。
“砍得深吗?”
“差一点点就斩断。”
“强弩之末?”
“趁他病要他命!”
“走!”
“唰!”
素光御风符燃尽后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清香,余望云一脚踏破了某家的屋顶瓦片,如飞矢般冲刺向前方。
齐舟紧随其后,感受着素光御风符带来的速度上的增幅。
这张谷亦丰留给二人用来不敌时遁逃的咒符,就这样被他们消耗,目的却是为了杀敌。
深秋淡月,劲风吹面。余望云的风灵根受到一丝撩动,速度又快上几分。
“咯咯…”
“还真是下蛋。”
在咒符的加持下,余望云比齐舟更快的接近了已经彻底没了人形的庙祝,短短的时间,已经追着怪物逃到接近城郊。和马成形容的一模一样的怪异声响顺着风飘进余望云的耳朵。
十丈,五丈,三丈……
怪物终于回头看了一眼,面庞上仅剩的一只眼珠里,漆黑的剑身与反射着月光的剑刃在瞳孔一瞬间放大!
“轰!”
无数烟尘飞扬,余望云冲天而起自上而下的一剑,直直地砍向庙祝的面庞!
但仙剑被什么阻挡,没能砍下,巨大的冲击力压着怪物,撞破了几间废弃的破烂屋舍,断木碎石滚落。
烟尘之中,余望云突然感觉手上一松,下一秒,一张怪异的巨钳向他腰腹袭来!
“铛铛铛铛!”
灵觉大开,御风符加持下的余望云速度比往日快了不知多少倍!
黑色的巨钳被他轻易侧身躲过,万朝剑在手中一瞬间斩出七次,在那巨钳上竟然激起一阵火花。
“咚!”
瞅准了时机,余望云双手高举猛的向下一记劈砍,避开了坚硬的外壳,从像是关节处的地方将巨钳砍落在地。
“唧唧唧唧唧!!”
怪物吃痛,发出声音无比怪异,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余望云没有防备,瞬间被这音波震得一阵恍惚!而就在此时!又是一只巨钳袭来!
“滚!”
浮光剑刺穿空气,沾着真气击退巨钳,终于赶到的齐舟一招迎风掸尘,险而又险地救下了余望云。
剑招鼓荡起一阵烈风,场间的尘埃被吹散。那怪物,或者说庙祝此时的模样才终于完完全全的显露!
“啥啊这是?大跳蚤和蝎子的结合体啊?”
余望云看着面前的怪物,右臂光秃秃的,钳子已经被自己斩落,伤口处有恶心的物质蠕动。狰狞的口器上有一道深深的剑痕,不断向下流着黑红的血,也是自己方才追上他时的那一剑留下的痕迹。
而最显眼的还是他身后长长的,带着倒钩的黑尾。
怪物用仅剩的一只巨钳,粗暴地扯下胸前还挂着的几块残破的庙祝的衣服,齐舟给予他的那差点致命的一击裸露在空气中,像扭曲的厚厚树皮一样的黑色甲壳,从胸口一路攀附上脖颈,这怪物一路上竟然有如此手段将伤口修复!
站定的二人,目光紧锁那怪物的伤口之处。
“似乎还是慢了一步。”
“已经够快了,只是没想到老秃驴还藏着这么一手。”
“有个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
“我以前似乎见过与之相似的怪物。”
“什么!?”
“轰!”
粗壮蝎尾像一道长鞭,竟然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伸缩,怪物主动出击,泛着寒光的尾针划破空气,重重击落在地面的碎石之上,打断了余望云和齐舟二人的对话。
余望云翻滚出去,趁着御风符的速度还在,倒提着万朝一转攻势。
“拾海月!挂东川!”
浮光剑在齐舟手中,仿佛化为一轮明月,灵气蒸腾。
这本该是御剑远击敌人的剑法,因为齐舟境界不足,转为将剑擒在手中演化而出。真气在体内以玄妙的方式流转,朦胧的大月砸向了怪物的尾端。
“唧唧唧唧唧!!!”
又是一阵刺耳的怪声,比指甲划过镜面还要恶劣。
倒提长剑一记上撩的余望云,本该击中尾根处的万朝剑,也偏离了方向,剑刃上沸腾的真气只在蝎尾的黑甲上留下一道伤痕,但并不致命。
齐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本就用的不算熟练的剑法在怪物的干扰下,最后只歪歪斜斜的挥了出去,浮光剑划破一阵倒塌的屋舍,带起“轰隆”阵响!
“铛铛!”“呼——”
失了一只巨钳的怪物和余望云齐舟二人短兵相接,三者一时之间谁也没能找到破绽!万朝浮光两柄仙剑,在怪物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剑痕,但是下一秒,蠕动的紫黑色物质就能将伤口愈合。
剑光交错,风声阵阵,越来越暗的夜色中激斗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这样不是办法!”
齐舟用出那一记剑招后,体内真气消耗得厉害,大口喘着粗气,冲余望云喊到。更要命的是,素光御风符带来的速度上的加持,正在逐渐衰退!
“铛!”
余望云挡开一记尾刺,心中也在思索破敌之法。
“给他上个狠的!”
“好!”
二人抽身猛退,那怪物双腿齐齐蹬地,爆发前冲猛追不舍。
而余望云翻手取出一张看上去灵气氤氲的黄色符纸,真气还未完全催动,便有阵阵隐隐的热浪袭来。
可是异变突生,对面那怪物忽然浑身一颤,在半空中强行扭转了身形。
“咔嚓!”
一阵骨节断裂的爆响传来,那怪物竟然生生扭断了自己的膝盖。
如果那还能称得上膝盖的话。
下一秒,粗壮的尾巴猛击地面,竟然又一次将自己向另一个方向弹出。
“糟了!又逃了!”齐舟哪能让它轻易逃脱,就要追上去将它拦下。
余望云却将剑一横把他拦下,面色沉如水:“不对!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