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和宛瑶的离去,这场弟子们择峰的闹剧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陶文广远远看着站在地上的凌天行,以及他身后双脚夹着一个剑身没入青石中,只留一个剑柄的余望云,开口问道:“想必那便是方才闹得纷纷扬扬的无垢剑体了吧。”
凌天行自然知道陶文广说的不是自己,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好啊,师徒二人均是绝世的体质,是剑宗的福缘。”
陶文广说着,又看向谷亦丰问道:“弟子选峰还未结束,宛瑶已经离去,可以继续进行了?”
“是。”
随着谷亦丰和高长老的安排吩咐,因无垢剑体所起的纷争而暂停的大选,终于得以继续。加上斩海峰主和归来峰主两位巨擘坐镇,场间再没有如方才一般的纷乱。各峰按照约定的选人顺序和人数,择了心仪的弟子。值得一提的是,怀抱浮光的少年,竟被谷亦丰选去,成为了落春峰的又一个弟子。
换句话说,掌门又多了一位亲传。
“师父离开之前的交待,为落春峰择一位弟子。”谷亦丰自嘲的一笑:“本想与宛瑶师叔争一争余师弟的,却不想他是如此绝世的剑体,自然是由斩海峰主亲自教导的是好。”
凌天行招来了谷亦丰,对着他说道:“带他去藏剑谷,事后来斩海峰。”
谷亦丰看了看凌天行身后的余望云,明白斩海峰主带着他现身于此,并不只是向大家宣昭余望云是自己的弟子,还是要自己带着他将“未进行完的大选走完”。斩海峰主自是不怕别有用心之人日后谣传余望云入门之事是走托关系,但剑宗弟子,连柄属于自己的飞剑都没有,总归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是。余师弟寻剑结束后,我自带他将宗内一应置办的事物备好,而后送他入斩海峰。”
凌天行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满意与否的神色。再也不说一句,转身离开。
没入地面的破浪剑,一阵轻颤,破土而出,直化作一道小小的剑簪,插入斩海峰主的发髻之中。
余望云看着师父就这样离去,也再没和自己交待什么,只能眼巴巴地转头盯向谷亦丰。
“谷师兄…”
“你在此稍候,此间事了,我便带你去寻剑。”
果然,这个大师兄比师父靠谱不知多少倍。余望云百无聊赖的待在场边,看着三十位弟子被各峰选去,又由云安峰的来带走剩下的人,谷亦丰交待安排完所有的事情,时间竟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
“余师弟,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你先随我去领些内门弟子所用的衣物和身份令牌,明日再去藏剑谷寻剑。”
“一切尽听师兄安排。”
负责分发内门弟子所用衣物和身份令牌的地方在云安峰上,依照谷亦丰的安排,余望云跟着剩余几十人的大队伍,一同前去,事毕后明日再去藏剑谷寻剑。
几个弟子祭起载人的法宝,宽大如叶的法器边缘却锋利如刀,坐上十一二人也不显拥挤,往云安峰飞去,余望云也在这叶上。
“兄弟,怎么称呼?”
“余望云。”
“诶!余兄弟,你的师父可是斩海峰主啊!都说斩海峰主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兄弟你是怎么拜入如此大能门下的?”
“你傻啊!人家不是说了,这余师弟是绝世的无垢剑体!”
“什么师弟?是余师兄!”
绿叶似的飞行法器上热闹非凡,十余位弟子里只需要一两个带头的,便很快能打开话匣子。正主余望云夹在其中甚至都插不上话,只听着他们议论什么“天才啊”、“运气啊”、“人比人货比货”一类的话。
此种的讨论,并不需要余望云的参与,他像一个旁观者,听着众人对自己有意或者无意的吹嘘,心中也谈不上耻笑。不过毕竟是一连数天的大选结束,紧张的神经总算可以暂时松懈下来,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在各关中各自的见闻。
“当时绝对称得上是凶险万分,那干尸如活过来一般,拿剑就要砍我。”一位方才自称顾学伦的弟子讲述着自身寻剑的经历。
没想到此话一出,又得到两位弟子的附和:“你也有此经历?!”
余望云在一旁听得糊涂,开口问道:“寻剑怎会还有…干尸?”
“余师弟你没去过藏剑谷,你不知道,那谷中,并不是只有仙剑插在地上让你拔起来就走,不少仙剑所在的位置简直不是人去的!”
“悬崖峭壁,河流湖底,甚至还有在尸体手中的!按说我辈修士,对早已死去的尸体不应有什么惧怕,可当他举剑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模样还是非常吓人的啊!”
“够了!”绿叶上御使的弟子,听着身后众人的胡言乱语,突然怒喝一句:“什么干尸?什么尸体?藏剑谷是我寒山剑宗弟子,杀敌或悟道后,魂归的地方!你所说的干尸,可能就是你那一峰的祖宗!”
众人噤声,也知道自己议论得过头,失了分寸。
“对不起师兄,是我等言语不当,并未辱没先辈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顾学伦开口致歉,前方御器的师兄一声冷哼,也算是接受了身后小师弟们的道歉,又像想起什么来,叮嘱了一句:“那个…余望云。”
“在。”
“大师兄对你可有嘱咐,明日进了藏剑谷,只寻剑,莫要惊扰谷中先辈。”
“还未来得及叮嘱,现在倒已经知道了,谢师兄提醒!”
“无妨,小事。”
一路无话,余望云抵达云安峰后,在道殿内除了几身剑宗的衣物和身份令牌之外,还和其余内门弟子一样,领到了一个装在白玉小瓶里的丹药。
“养脉丸,筑基期的内门弟子,每月可领十颗。”负责发放的弟子不厌其烦地叮嘱交代:“待明日你们学了我剑宗的功法,自听各自师父的安排吃下。切不要今日偷食,此丹作用于经脉,当辅以真气度化,不然失了效力事小,经脉一动的疼痛,不是你们能忍受的。”
领了东西的余望云,出门时正好撞见来寻他的谷亦丰,抱着剑袍道了句:“大师兄。”
“望云师弟,今夜你随我去住处休息一夜,明日早早启程,去往藏剑谷。”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谷亦丰将余望云带离了队伍,几经转折来到了云安峰背面,自己的石府前,看着自己洞府前下的禁制明显又有被动过的迹象,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余望云走入:“师妹!”
“大师兄!你来的正好,我想到那件事的原因了!”
洞府内的甬道不长,余望云听着里面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可世间巧合的事情就是这么多。
“是你!”
“是你!”
谷亦丰看着身后的余望云和坐在自己石桌上,手里还拿着啃食殆尽的一个仙桃的明三穗,两个人此时正互相指着对方,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三穗,你与望云师弟,是旧相识?”
“呃…算是吧。”明三穗支支吾吾地说道,突然又一抬头:“师兄,他怎么会来此?他不是寒山下古荛城中的一介凡人么?”
谷亦丰笑了笑:“望云师弟可不是什么凡人,他是斩海峰主亲收的弟子,剑宗第二个无垢剑体!”
半个仙桃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咚”的声响,而后骨碌碌地滚到了余望云的脚下。
余望云弯腰捡起这啃了一般的桃子,呼呼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又举起来递向明三穗:“怎么能乱扔垃圾呢?”
明三穗心中的震惊,比当日见到那猫妖一爪挥出剑气还要更甚三分。
“天行师叔收徒?无垢剑体?师兄你在胡说什么?”
谷亦丰笑着指了指身边的余望云,说道:“师兄可未胡说,身边的望云师弟,便是与天行师叔一般的无垢剑体,且已经被他收为斩海峰亲传,明日师兄便要带他去藏剑谷寻剑。”
“等等等等,你让我缓缓。”
明三穗扶着额头,跳下了石桌,来到余望云面前:“余望云?”
“是。”
“你是那个余望云吗?”
“应该是吧。”
“如何证明?”
余望云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何要顺着这明三穗的意思,证明我就是我,他从腰间拿出一只淡紫色的纸鹤:“我给仙子变个戏法?”
看着这熟悉无比的纸鹤,明三穗终于接受了余望云就是那个余望云的事实,她怎么也想不到,猫店的老板,竟然阴差阳错成了自己的小师弟,还是斩海峰主亲传的无垢剑体。
“三穗,你今日来找我要说什么事的?”谷亦丰看着面前神情异样的明三穗,大概也猜得到她与余望云之间定然有些交集和误会,可如今余望云是斩海峰亲传已是既定的事实,往日的事该随风而去,不管之前余望云如何,从今以后,他就是寒山剑宗的小师弟。
经谷亦丰已提醒,明三穗才想起自己此行拜访的本来目的,她又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余望云,开口向谷亦丰说道:“师兄,你说那猫妖,会不会是我剑宗哪位同门,豢养的灵兽,却遭叛逃,盗了我剑宗的绝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