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外,街道上。
余望云向着明三穗渐行渐远的身影挥手告别,后者手里还紧紧握着离开时,余望云送给自己的“黑糖奶茶”。
“没事儿常来啊!”
人已经走远消失在街道拐角,余望云还对着空气假模假样地呼喊。
在店门口又立了片刻,余望云左右地观察了下,转身回了店里。
此时的他面容严肃,收起了面对着明三穗时的和善的笑容,轻皱着眉头噔噔噔几步上了二楼,在半截就喊到:
“老冯!”
此时的冯管家正在二楼替几只猫儿梳毛,听楼梯传来少爷凝重的语气,也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来。
“少爷!怎么了?”
余望云拉着老冯来到一楼,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口问道:“最近可有见过余狗剩?”
“想来是有七八天未曾见过了。”老冯也是一副疑惑的模样,又仔细想了想:“这几日我都有来店里,未曾见过狗剩。再往前几日……似乎是二付子来的,待我回府再去问问。”
“不用等了,现在就去。”
“望云哥哥……”此时,许絮絮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扶着扶手,半欠着身子向楼下的余望云关心地问道:“怎的愁眉不展?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么?”
余望云站起身来,对许絮絮抱拳行礼:“许小姐,有些事要处理,我与老冯要先行回府了。你若想多待一会,可自行去留,我回去叫下人过来把店门关了即可。”
“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暂时没有。”余望云笑了笑,许絮絮对他的关心一向是真诚的,于是他又说道:“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一定开口!”
“好。”
许絮絮小心地下了楼,也笑着与余望云告别:“那望云哥哥,我就先走了。”
要不说许絮絮是个明事理的大家闺秀,平日里虽然用尽办法想黏着余望云,但如此时遇上正事,也绝不想成为余望云的一点点累赘。
许二姑娘离开后,冯管家向余望云问道:“少爷,可是狗剩出什么事了?”
“老冯,你记得狗剩的前爪有一小撮黄毛么?”
“似乎是有,在……左边?”
“是的,左边,细不可察,那就一定不是巧合。”
“是不是与刚才那位头戴斗笠的姑娘有关?”
“嗯……”余望云点了点头,说道:“备车吧,回府再说。”
“是!少爷!”
“喵~”
余望云感受到脚踝处传来柔软的触感,低头看见是小黑猫在用身子来回蹭着自己。他弯腰掐住小黑猫的胳肢窝,举到自己面前,对着它说:“大黄啊,你见着狗剩了吗?它出门前跟你说了吗?”
“喵~”这只名叫大黄的,但全身黑的像一块煤炭的小猫,把脸向右偏着,并不看余望云,喵呜了一声,不知算不算回应。
……
达达的马蹄声踏过路面,一声“吁”马车稳稳的停在余府的门前,余望云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肩上趴着左右张望的大黄。
“我在东院等你……”
向冯管家交代了几句,余望云抱着猫径直的离开了,后面的事情都交给老冯去做。
东院亭前,余望云喝着泡好的茶,前面是两位丫鬟拿着少爷亲手做的“逗猫棒”,在陪大黄绕着院里的假山玩耍。
这时,老冯从院外风风火火地走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位府里的下人。
见冯管家进来,丫鬟们也低头问候:“冯管事。”
后者轻轻的从假山上把大黄抱了下来,交到余望云的怀中。又在余望云身后站定,弯腰说道:“都带来了,少爷!这一个月内去过店里打扫的下人一共四个。来时路上我大概问询了下,似乎是顺子最早发现猫不见的。”
“顺子!”冯管家立起身子:“来给少爷说说!”
那叫顺子的下人个子不高,听到管家召唤,小跑着来到余望云身边,点头哈腰地说了句:“少爷!”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狗剩不在店里的?”
余望云开门见山。
“回少爷,大概是十一二日之前,那日轮该我去清扫,在三楼那椅子上,并未见到狗剩,想着是它又顽皮跑了出去,也就没在意。后面接连几天也没再见着它。”
“你个狗东西,猫丢了怎么不早说?”冯管家一副要发怒的模样。
余望云赶紧拦下了他:“余狗剩这又不是第一次跑出去了,自从长大了之后,时不时地就玩失踪,不怪顺子。”
他摆摆手示意顺子下去,又冲庭外站着的几个人问道:“顺子之前,是谁去过店里啊?”
“少爷,是我!”这次回声的是余家自己养着的下人,名叫余丁。
“你与顺子交班之前,确定狗剩还在店里?”
“在的,少爷!”
“狗剩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余丁愁眉苦脸,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只能回答:“小的没注意着什么异样,狗剩还和之前一样,趴在三楼的椅子上,唤它也不搭理。”
下人们的回答让余望云的调查陷入死胡同,毫无预兆,离奇失踪十余天,虽然狗剩之前也常常自己出走,但这次的时间比以往都长些。
更主要的是明三穗在找它!
那个有些娇憨呆萌的女修士,在和余望云的交谈中,被余望云引导着,就差把“我这次下山是奉师门之命来捉猫妖的”这句话直接说出来了。
猫妖?狗剩?
余望云觉着一定是弄错了,原因无他,整个店里几十只猫,只有狗剩和大黄两只,是余望云亲自从小养到大的猫儿。
前者是他多年前刚开店不久时,在一个雨夜从野狗的口中救下的奄奄一息的可怜儿,而大黄则是狗剩亲自叼来,送到余望云身边的小猫。
余望云救下狗剩时,它还不足半只巴掌大,为了纪念它的福大命大,余望云才给它起名余狗剩。
狗剩一岁之前,对余望云是寸步不离,及其黏人,凭一己之力改变了两世为人的余望云,对猫咪养不熟的偏见。
但一岁之后的狗剩,一改往日的亲人,对余望云的召唤应答全看心情,有时候余望云甚至能在狗剩眼里看到它对自己的不屑。狗剩自己更是霸占了店里三层最豪华的椅子,任何一只猫也不敢上去。
而后又经常失踪,每次失踪后再回来之后的几天,店里总会再多几只流浪猫。而大黄是狗剩一年前,亲自叼来送到了余望云的卧房,舔舐了几口后又再度离开。
就像一个渣男!
可即便如此,余望云心里还是最宠爱狗剩。没办法,猫就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更何况他前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猫奴。
余望云回想着几年来,狗剩确实是有些不同于寻常小猫的怪异之处。
可想来想去,也没有任何一点能和“猫妖”联系起来。
总不能因为它长得胖些,臭屁了些就说它是只妖怪。
但明三穗的画像上,明明白白画的就是狗剩!
余望云觉着那画像八成也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估计也是哪位修士仙人,凭借着些法力画出的模样。因为那画纤毫毕现,画中的猫简直要活过来了一般。余望云养了它这么些年,绝不会认错。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间,挥手示意丫鬟和下人们都退下。而后低着头,对身后的管家说道:“老冯啊,你听说过妖么?”
“妖?”
“是啊。都说这世上有仙有妖,有鬼有怪,仙人我是见过了,除了嘴巴毒了点也没什么了不起!可这妖魔鬼怪,都是什么样的呢?”
“世间都说这妖是野兽所化,青面獠牙,喜食人肉……少爷!你可是遇见甚么不干净的东西了?需不需要我禀告老爷,请仙人来替你看看吧!”
“不可!不能告诉爹!”余望云皱着眉拒绝,又轻声嘀咕着:“更不能请仙人……”
冯管家看着少爷此时的模样,是少有的忧愁,心中也是担心,开口说道:“是。那少爷我先安排人在城里找找,看是否有人见过狗剩。”
“去吧,不要声张,我一个人再想想。”
老冯领命告退,只留余望云一人与一只黑猫坐在亭中。
余望云换了个姿势,将脚搭在亭子的椅台上,背靠着梁柱,双眼无神地看着假山,两只手抚摸着自己腿上的猫儿。
清风从屋檐吹过亭间,余望云两鬓的长发轻轻飘动,他自言自语道:“狗剩啊…你到底去哪了呢?又到底做了什么?”
“喵~”
怀里的大黄弓起了背挣开了余望云的双手,从椅台直接一跃跳到了亭子中间的石桌上。
余望云以为是自己压疼了它,任由它挣脱而去,也没有多理会。
“喵~”
可是大黄此刻并不离去,站在石桌上对着余望云又是一声,像在呼唤。
“怎么了?”余望云站起了身,看着举止怪异的小黑猫:“你在叫我?”
“喵啊~”大黄回应了一声,声音尖锐了些。而后转身就跳下了石桌,向前走了两步,转身又冲余望云叫喊了一声。
它在呼唤我?要带我去哪?
余望云心中疑云更甚,大黄以往从未有过这种奇怪的举动。他脑中不由得胡乱联想,但也脚步不停地跟上了小猫的步伐。
猫儿一步三回头,喵呜不断,向着院外跑去。余望云紧跟在它身后,一路上碰到多少向他恭敬行礼的下人,也顾不上回应。
大黄越跑越快,余府实在是不小,到现在也没有出去。突然余望云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一路上顾不得分辨方向,到现在抬头一看才发现,跟着猫儿竟然来的地方竟然是——
后厨!
余望云好气又好笑,一路上自己都快脑补出一部“妖猫救主”的章回体了,结果只是这小黑猫犯了馋!
“我真是……”
大黄在后厨门前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余望云,似乎在等着他再走近些。
“怎么?还要我给你找好吃的?”余望云跟着它,一起走进了后厨。
此时不是饭点,但余家的后厨也有不少人在忙碌,许多东西得提前着准备。下人们见少爷进来,声声问好。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看着点猫就行,别踩着。我来给它找点吃的。”
“是。”“是,少爷”……
这后厨的空间本不算小,但奈何站着不少人,又来了一人一猫,就显得有些狭促。余望云跟着猫儿,在这七拐八绕,奇怪这小猫肉也不吃,鱼也不闻,一路向前,像是在寻着些什么东西。
一直走到堆叠煤炭的地方,大黄二话不说竟然就钻了进去。余望云无奈,只能在那蹲着等它,他轻声呼唤着:“黄儿啊~出来吧,你还嫌自己不够黑啊!”
一阵悉索的声音从煤炭堆中传来,黑得发亮的大黄突然从煤炭堆中窜了出来。
“怎么?找着啥好吃……”余望云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黑的发亮的不是大黄!
而是它嘴里叼着的一个什么物件!被黑炭涂抹着,但是还有小小的一部分漏了出来,闪着金色的光!
更奇异的是,小黑猫嘴里叼着它,似乎还在上下扑动。
那感觉就像……
从煤炭堆里叼出了一只发着金光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