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的遗嘱说了很多话,有关很多人,女孩的温柔总以老妈子的絮絮叨叨呈现,她希望即便是在自己离开后,所有人仍然能维持日常里那份简单的美好继续生活下去。
但她没有提及符华,或许有些人并不合适以告别作为结局,又或许她们间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被藏了起来,留下的人始终不愿意将其挖掘。
时过境迁,没有人会忘记离开之人,也不会忘掉那些伤痛,但抗击崩坏的路途还要继续,曾经稀少可怜的美好一再压榨,变得什么都没剩下。
生活变得枯燥乏味,很多人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做事变得沉稳认真,一次次完美的任务报告,一张张荣誉证书,都像在努力回应那个守护了她们未来的人。
她们还是会哭会笑,会受伤也会懊悔。
只是在走过圣芙蕾雅金色的海滩,轻柔的海风迎面吹拂;偶然路过那间陈设简洁又空荡荡的房间门前时,不由下意识的驻足,记忆的时光机会将她们拖拽回到曾经,那让人难以释怀的过往里。
“咔哒——”
钥匙旋钮,随着轻响房门干脆的敞开缝隙,算起来这扇门也算有年头了,鲜艳的绿漆在时光的磨损中变得黯淡。
其实主人有过更换的想法,毕竟她已经将屋内的布局焕然一新,只是还没来得及替换大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孤独的身影沉默的站在门前,残阳仅有的光穿过玻璃窗,踏过玄关,最后将微弱的光亮落在她的脚边。
很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最后的余晖消弭在地平线前,符华微动眼眸缓缓地抬起头,曾经如宝石般澄澈洁净的眼瞳似是融进了更深的颜色,无比沉重的事物,幽蓝深邃。
像是片死掉的海,再无波澜。
她终究还是推开了那扇门,觉察到那缕微光时,她恍然间以为里面仿佛还住着人,暮落昏沉的时间理应把家里的灯打开。
于是乎,生锈的门锁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屋内的光景完全呈现在她眼前,只是光亮消失了,也没有人说出“你回来啦”。
不大的室内完全笼罩在黑暗里,屋子里的陈设就和曾经主人的喜好那样简洁,只不过在这里稍微有些改变,茶具和电视柜上摆放了很多的相框。
在漆黑灰暗里它们都被覆盖上一层阴霾,像是逐渐风化的石块,飘扬的细沙朦胧了曾经的模样。
符华站在那怔然很久,有些事其实你早已知道结局,下意识的逃避和躲藏仍不能避免悲伤涌动,当真正揭开时哀伤就如潮水吞没了一切。
不会再有人待在这等你回来。
那个总是挂着微笑的女孩把自己留在最黑暗的深渊里,直到最后也没等到你的出现,当你抵达那片战场时,一切都已来不及。
世界仿佛轰然倒塌,破碎的光景揉着过往的回忆重新搭建出陈旧的光景,就像是场用着老旧橘色补光灯的电影,不清晰的模样、含糊的声音却做着让人熟悉的举动。
符华迟缓的走在这场电影的光幕里,她随手拿起柜子最边缘的相框将其翻过来,书写在后方的字体被窗外落进来的月光照耀。
【八月十五日,在海边和符华拍照留念】
迷离的光景中,简洁的话语涌出无数细小的丝线将符华缠绕,将她带进那段时光。
【九月二十七日,训练了很久的千星,终于有成果。我把它表演给符华看……不过好像最后晕倒了,到底是谁拍的照?】
【十月十三日,第一次执行任务结束回到学园,素衣好像变了,我和符华聊天时她说这是必要性的长大】
……
【十二月六日,符华很久都没有回来,我决定去天命总部找她】
【十二月九日……】
……
还有很多很多,这些相框就像一枚枚羽渡尘,每当仙人触及时眼前便会浮现出不同的光景,破碎死寂的心湖被更沉重之物中冲击着。
漆黑中只有翻动相框的声音和窒息的沉默。
本不该再接收情绪的心境,此刻正被蓦然出现悲伤的泥沼拽入深渊。仙人的指尖轻颤着,似是逐渐失去力气,翻动相框的速度愈发缓慢。
她明明已经做好准备才对,为什么还会这样?
视线定格在最后的几副相框,如此的顺序将两人从相遇直到最后的过往排列出来,那是最近一段时间拍摄的照片,背景是江南市、餐厅还有游乐园……亦是她们最快乐的时候。
符华下意识的伸手,而后又停滞在半空。
不能再翻下去了,迷离的光景随着越来越多的记忆涌现变得杂乱不堪。
漆黑的事物将仙人肩上的担子增添了几分沉重,再这样下去她或许真的会被压垮吧。
可她不能止步于此……
还有更多的事等着她去做,那些破碎的地方需要修补,崩坏仍需要对抗。
所以不能停,无论是由无数人构筑起她通向前方的桥梁,每走一步便是怀揣着数以万计的期待,还是消弭在风中,化作黯淡于夜空星辰的女孩,都不希望她就此倒下。
她还要走,还不能被回忆和悲伤击倒……
隔着院落不远的距离是另一户人家,在厨房忙碌的声音和轻声细语的交谈顺着窗户飘了进来,符华觉得累了,她依靠在沙发边躺了下来。
暗沉夜幕高高悬挂的残月落下一隙洁白的光从窗口流淌进来,深邃的眼眸被映的晶莹剔透,符华的神情恍惚,感觉微凉的月光顺着面颊淌过。
耳畔还有着少女和女孩的聊天的声音,随着她每一次眨动纤长的眼睫都会变得愈发模糊。
黑暗包裹着符华,这段时间里仙人的身体少有的感受到了疲惫,她做了很多事情,在意识到失去的无可挽回后,精神也向着极限靠拢。
可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她却怎样都不肯睡去。符华害怕再也不会拥有新的记忆,她怕过往的记忆会变成一座楼阁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崩塌。
她不愿意忘记某个人……
……
符华走出了家门将其紧锁,她垂眸注视起手中银光闪烁的钥匙,垫脚将它藏在了门檐的缝隙。
她再也不会回到这里,还是难以释怀那段过往,但仅存半点的理智在告诉近乎被影响得感性的仙人,她颓废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从现在开始必须要迈步向前。
背负着沉重事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人类终将战胜崩坏。
“你出来啦……”
在将院门闭合后,老人的声音让符华回过神。她看到衰老的身影杵着拐杖站在家的对面。
“昨天晚上我看你站在门口好久都没有进去,后来房间里一直没有亮起灯,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符华轻声的回应对方。
她记得对方,不久前生活在这里时,老人经常会往她的手里塞些东西,偶尔聊天的话语都是有关于那个女孩。
定格在脑海的记忆流逝出虚无的雾气,过往的光景浮现在符华眼前,仙人呼吸漫长,她好像又要被拖进那些记忆里了。
“那就好。”老人担忧的情绪消失,“对啦,那个孩子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符华不知如何回答,她记得和老人间有过谈话,对方总会露出和蔼的目光,感慨着女孩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听说你们是去国外发展了,这些年外面的传闻可不太好,你们两个女孩子能相互陪着也算是让我们这些邻居放心。”
“以前那个孩子总是病殃殃的,她的父母很少回来,每次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不说话。”
“好像从你出现之后她的变化才明显起来,有你陪着她,那个孩子应该很开心吧。相互照顾好对方就行啦……”
老人忽然不说话了,她注意到伴随着自己絮絮叨叨的话语,面前少女变得越来越安静,像是连呼吸都在减弱,藏在幽邃眼眸里无穷无尽的悲伤慢慢的掩藏不住。
“你们吵架了吗……”
老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符华回过神,迷离的光景破碎,无数的镜子碎片飘散在半空,它们倒映出仙人毫无表情的面颊,又在恍惚间,里面浮现出完全不同完全不同的光景。
女孩虚幻的轮廓藏在光景里,消散殆尽。
“没有。”符华摇了摇头,“我们没有吵架,一直都很好。”
“那样就好……那个孩子从小被管教的很少,她真的很喜欢你……她……”
听着老人的话,仙人的瞳眸迷离片刻,低声的喃喃些什么。旋即,她轻声回应,“谢谢您的关心,我会陪在她身边的……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
“班长?”
琪亚娜碰着手机讶异的声音脱口而出,没有受到控制的音量惹来周围所有人的注意,没办法控制情绪,因为她们都找了她很久。
或许从现在再去回想过往,原本的那些美好其实掺杂了诸多灰暗的成分,但没人会否定她的重要性和表露情绪时的真诚。
对琪亚娜和圣芙蕾雅小队的成员来说,符华就是班长,是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
当沈芙离开的伤痛出现时,她们都在担忧对方的状况,再真挚不过作为亲人间的担心。
“是我。”
少女清冷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异常的冷静,像是在黑夜里融化后再度聚合的寒冰,夜幕不会迎来晨曦拂晓,冰也再也不会融化。
“琪亚娜……”符华略微停顿片刻,继续说,“也许我得称呼你的另一个名字,拥有真正琪亚娜基因和第二律者基因的克隆人——K423。”
“你再说什么啊……”琪亚娜愣住了,似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猛然回眸看向周围的同伴,所有人都是副迷茫的神情。
“这的确是你的真实身份,从你出现在西伯利亚和齐格飞生活开始,一切都是场蓄谋已久的计划,因某个人的欲望而起,由我担任监视者,保证你在走到计划结尾时不会失控。”
“克隆人?K423……我不叫做琪亚娜.卡斯兰娜?”
琪亚娜眼中的迷惘更盛,仅在一瞬间女孩的曾经就被全盘否定,她为这个名字所做的努力,以“琪亚娜”之名拥有的生活皆为泡沫。
她是计划中的产物,能走到现在也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或许她未来的人生也早已被操控。
漫长的沉默,再度开口时琪亚娜的声音变得艰难而沙哑,“班长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冲击性的信息把少女的思绪搅得乱糟糟的,痛苦不断的开始滋生。
“因为计划还没有到结尾,我们还有改变的机会。”符华轻声说道。
如果现在告诉少女会把她如虚幻泡影又美好的生活搅乱,再过一段时间的未来,少女亲自得到真像,那么她的世界将会毁灭。
其实以这样的形式得到真像也没那么难接受,对吧?
“具体的事情等见面后再聊吧,如果不想发生有谁的未来遭到毁灭,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做出改变。”
“非要说为什么的话……从海渊城离开的那一刻起,你的未来、大家的未来都被她寄托了美好期望。
我想保护好她珍视的东西。”
一双双手扶住了琪亚娜的胳膊,温暖的力量从身旁那些带着温柔情绪的面颊传来,少女对这些震撼性的消息还是抱着质疑,可她忽然觉得,即便一切是真的,也不会那么难接受。
“好,班长我们见面聊……”
符华挂断了电话,思绪回归,她听见坐在身旁不远处的老人正在和蔼的叮嘱些什么,她缓缓地直起身子,“我得离开了。”
“是要去找那个孩子吗?路上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
女孩用她生命里的全部融进了每个人都未来里,纵然往后这条道路充满荆棘,她们也会多出一个坚定向前的筹码。
符华推门离开,茂盛的槐树枝条从墙边延伸出来,把璀璨刺目的阳光切成碎片,温热的风迎面吹拂,低马尾摇曳。
当微风拂过耳廓,仿佛有着温柔的笑意在耳畔响起。符华深邃的蓝色瞳眸注视起那栋建筑,直到它混着淡淡的哀伤被印刻在脑海深处无法忘怀。
其实符华最后还是翻看了所有的相框,最后的照片是两人乘坐在摩天轮,她们都侧颜都在光晕中模糊,女孩的脸颊被映照的微红,唇瓣轻启诉说着什么。
那后面有着沈芙真正想对她说的话。
女孩很喜欢那天的婚庆组,其实是她早就计划好的。
女孩也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好像远比曾经在太虚山时更像一个老妈子。
她也变得越来越喜欢符华。
所有的话语都带着深深的不舍和思念,电影结局并不以哀伤和告别收尾,所有的情绪总和在一起,更像是在说另一句话。
【每次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可符华还是会对曾经的时光无法释怀,她真的要走了,大概再也不会回到这。
每个人都要开始奔赴向各自的命运。
——卷末语
好啦,第二卷的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最后两章总计8k+。
这一卷也像我所想的那样写了很多,其实有人抱怨过写的太长了,希望我早点结束。不过我最后没接受建议,还是写了三十多万字。
因为它们真的无法割掉,符华和沈芙的生活更像是细水长流,一点点的越来越喜欢对方,最后为了照耀对方的未来而进行舍取和牺牲。
我真的挺喜欢这个故事。
第三卷要去的地方已经有很多人都猜到了,想当然的会写更多,沈芙和符华的故事也还会有,也可能我犯文青病和自娱自乐的次数会更多。
迄今为止,这本书的数据其实没多好看,时间久了,我的精神也会在越来越多的疲惫里受到影响,各种念头都有过,可能还让我没有放弃的就是故事的结局还没达到完美。
(当然,少了可怜的稿费也是影响我日常不断更的动力,然后要保证质量经常还要改文)
剩下的也不絮絮叨叨的说太多了。来一次评价吧,看完第一卷第二卷,这本书里的角色给你们留下什么印象?
1.沈芙
2.符华
3.秦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