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华还记得沈芙，这是必然的，羽渡尘只会燃烧她生活中那些零星模糊的碎片，对于重要的人，即使是神都不能将其抹去。
遭受重创的蚩尤心脏不再跳动，腥咸的海风灌进宽阔洞穴，对于长时间呼吸崩坏能的沈芙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新鲜空气。
创伤和落空感缠绕身体，女孩缓缓地眨动眼睛，她能看到符华唇瓣张合说着些什么却听不到声音。
“睡一会吧。”沈芙对符华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注意到女孩阖上双眸就没有再睁开，符华伸手触碰她的手腕，片刻松了口气，将其扶在怀中脑袋枕着自己的肩膀。
“符华，休伯利安检测到九幽遗迹的崩坏能消失了！你成功了么？”耳机中德丽莎紧张的声音响起。
“是的，学园长，任务圆满完成。”符华回应道，目光落在女孩的睡颜，她淡淡的一笑，“她们都没事。”
……
九幽探索计划结束的第三天。
刺眼的红色光亮充满整个研究所，硕大金属管道涌动向玻璃舱内不断注入淡紫溶液，那里流体刚刚注满其中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并不是流向别处，而是被高温蒸发了。
悬浮于溶液中带呼吸机的女孩垂着头颅，似是因为疼痛，她的身体常常颤抖。
月岛千奈眉头紧皱，弯腰在仪器前快速的操作，同时吼道：“病人的体温还在升高，我们必须继续向内注入崩坏能中和剂，否则手术就会失败！”
“继续注入。”德丽莎毫不犹豫的下令。
新的圣痕素材就藏在轩辕剑中，将其得到后仅过去一天时间研究员们便制作出全新的人工圣痕。
急需医疗的姬子和沈芙自然成为实验体，前者的手术已经成功，但后者并不顺利，失去崩坏能的她抵抗不了侵蚀。
大量止痛药和中和剂灌入玻璃仓，手术勉强能进行，可没过多久又不得已终止。
沈芙的体温升到骇人的程度，她就像是块烧到熔点的钢，身体濒临破碎，可顽强的意志力却让她始终保持存活迹象。
还有很多事没做，所以不能就这样死。这不仅是符华对女孩的意愿，她本人也是如此。
“滋啦滋啦——”
氤氲出的雾气被从排风口抽出，蒸发声回荡在手术室。机械臂前端的针头快速在女孩脊背移动，像是纹身师画出刺青那样，为她印刻崭新圣痕。
“止痛药和中和剂……”
“继续，就算你告诉我极东支部马上会破产，也要继续加！”
……
沈芙缓缓地睁开眼，意识回归但记忆却处于断线状态，视线中是纯白的天花板，温度适中的空调吹出“呼呼”的风声。
她穿越来时也是相同的情况。
窗口的帘纱被打开一角，阳光照射的床单有些发烫。所有的感官都没有问题，女孩心底紧张自己是否会进行新的穿越，当视线落在那道遮掩大半阳光的身影时，她的心倏地平静下来。
“师父……”
沈芙下意识喊出那个称呼，她意识到自己该改一改，不过无论哪个程度符华应该都可以接受，对方已经明白她的内心想法。
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符华的头发被染成雪白，眼睛颜色偏向淡红，这副模样才是真实意义上的仙人，羽渡尘最强输出功率也会让她变成这样。
听到声音的仙人转过头，向着已经苏醒还有些茫然的女孩微不可查地莞尔。
于是烟火气息将她笼罩，仙人恢复成符华。帘纱被她轻轻放下，起身坐到病床前，“怎么样，有没有忘记事？”
“我又不是你。”沈芙摇头，“而且就算会烧掉记忆也忘不了。”
符华觉得自己好像因为不久前开的一个玩笑被教训了，抬手抚摸面颊，那份温热感应该是来自太阳光线吧？
她其实正在努力把自己变成纯粹的普通人，会开玩笑便是计划之一，但看样子效果并不好。
琪亚娜倒是说过，“班长单纯靠脸就能博的一堆人的好感啦！”
沈芙眨眨眼看她，神情间有了笑意，“所以结果呢？”
没有尴尬的符华认真回应道：“月岛老师帮你印刻新的圣痕，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出现的话，寿命和正常女武神差不多。”
听到这话，沈芙尝试调动崩坏能，结果意料外的顺利。脊背传来温热感，一丝丝力量感流淌四肢。
当然她也听懂符华所说的“特殊情况”，那就是不进行羽渡尘燃烧的前提下，以生命作为“燃料”换取力量，这原本该是走上天秤的交易却被简易化。
所谓的“神明”想要她死但不是那么简单的死亡，就像是看一场电影，总要有令人惊喜的高潮部分和唏嘘的落幕。
而她便是要利用起来，终有一天会去直面那种东西。
沈芙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用，“我尽量。”
因为每个人都有比性命还要重要去守护的东西。
符华对此没有异议只是颔首，握着折刀从篮子里挑出苹果削皮，没过多久几只兔子模样的果片递给女孩。
沈芙瞧瞧被浪费掉的部分，“其实皮也能吃。”
随后她拿起一块放到嘴里，牙齿咬碎，汁水把唇瓣涂的润泽，声音含糊地说：“不过符华开心就好。”
符华仿佛是笑了，唇角的弧度细微，带着镜框的脸严肃满满，现在又显得柔和。沉默片刻，似是想起什么，“对了，进行手术时你总共消耗近一吨的中和剂和止痛药。”
沈芙听到她的话，“我有钱……”
“不，学园长的意思是她不会收两位博士的抚恤金，她只会收你的钱，所以你必须加入圣芙蕾雅还债。”
“那就是没得选了咯？”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已经有答案。”符华递来新的水果，这次她听女孩的话，“医生说多吃点水果有助身体恢复。”
“嗯。”沈芙接过小小的咬一口。
过往的门已经关闭，只剩新世界的大门在她眼前敞开。或许她最终的结局就是走上这条路，但没人能断言过程能够省略。
悠悠的风声把病房拖入宁静和睦的氛围，符华专心削着水果，而沈芙偶尔咬咬水果，视线掠过仙人低垂脑袋的容颜向着帘纱一角的缝隙看去，外面是蔚蓝的天空。
她忽地微笑说：“等恢复了就和你去学魔法，师父。”
九幽探索计划顺利结束，结局并没有那么完美，数十次的崩坏能潮汐中还是发生伤亡，地面部署小队的几位女武神不慎战死。
圣芙蕾雅和神州部为她们举办葬礼。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裙衣在墓园默哀。修女手捧圣书歌颂她们的过往，未来她们的辉煌也将记录在历史长河里。
走出墓园，一切结束。
“圣芙蕾雅的专机在等我们。”符华朝着身旁的女孩说道。
沈芙注视起灰蒙蒙的天空，淡淡地笑笑“等一等吧，还有些事没完成。”
还有约定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