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芙的要求,秦素衣最终选择留下来陪她。她想,或许以这样的方式干扰弑师能帮上符华。
太虚山中,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那场暴风雨到来。
最后的暮光沉入远方山峰,昏暗的房间只在片刻后就再度被烛火照耀。一切都静到极点,油灯燃烧时发出的细碎炸裂声响异常清晰。
仙人背影挺立如剑坐在窗前,手里捏着书页却没有继续向下翻,塞入书签后这本书被合上,少时她又将书签抽出来。
符华的记忆很好,就算没有书签她还能记得上次看到的地方,甚至记得住书上的每一个字。
没有书签意味着她可能再也不会翻这本书。
浓厚的乌云遮掩月亮,四下灰暗连风都停歇,呼吸间有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感,似乎将会有场暴风雨降临。
距离符华给出的四天期限已经到了,她是个遵守承诺的人,如今便是她该清理师门的时候。
几位弟子没有反抗的迹象,江宛如亦是听话的留在太虚山上,否则羽渡尘就会通知符华,清理会被提前。
风雨到来前是安静的,现在就让她结束这一切吧。
仙人将裘衣披在身上,推门离去。
刚走出院落,符华就见到站在青石板路边的林朝雨,后者低垂脑袋不知看向何处,双手自然垂落身旁,觉察到目光她蓦的转身。
“师父。”林朝雨和仙人对视瞬间便将目光移开,心中纠葛片刻,脸上扬起一抹淡笑,“我陪您走走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走路。”
“走吧。”仙人淡淡颔首,迈步从林朝雨身旁走过,后者自然并肩而行,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感,两人气质近乎相同。
女儿像母亲,再正常不过的事。
恍然间符华面前的女人变了,化作身材窈窕,脸蛋完美的少女,一人一剑名震江湖。
原来她真的很少关注弟子,居然难以把已经有些老色的林朝雨和那个少女联想起来,“朝雨,你已经长大太多。”
零星的回忆浮现于林朝雨脑海,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酸,“是啊……我已经年近四十,可有时我还以为,我是跟在师父背后的那个小孩呢。”
时光洪流把她们冲刷很远,当再往前时目的地已经截然相反。怀抱着不同目标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只有孤独的走下去。
走到练武场的路很短,可对林朝雨来说却像是经历很漫长的时间,她不知多少次鼓起勇气想向符华坦白,等到口中那晚交谈的话又在耳畔回响。
“对师父来说,我们的命不重要,整个天下苍生的命都不重要。她只关注入魔者,谁是她就会杀谁,我想她不会介意全部杀干净。”
“相比求生的我们,师父是不是更像入魔者?”
林朝雨知道师父没变,只不过她是仙人,不会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思考和产生凡人情感。
火光从很远处飘过来,总共五个人的影子从练武场内延伸。她们到了,符华不需要再走到江宛如的院子,会在这里将她杀死。
弟子们可以离开不看这残忍的一幕或者选择留下来。
符华并不关心。
迈入练武场,四面墙壁上烛火的光照过来,五个人的模样都被照的很清楚,笔直站在那,沉默的投来目光。
符华的视线略过所有人落在江宛如身上,“时间到了。”
仿佛被足以冻结血液般寒意笼罩,江宛如惊恐的瞳孔放大,身旁姐姐江宛兮扶住她,这才让她清醒些。
恐惧逐渐消失,她的眼里充满倔强和不甘。
符华不在言语向前迈出一步,而作为回应则是江宛如和江宛兮同时动手。
清冽破空中,无形的落无着和浅青色风清扬出鞘,剑锋对准符华。
没有问为什么,符华继续向前,随着她每靠近些,就会有人拔出剑。
五步走完,五柄剑指向符华。她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林朝雨,后者神色黯淡,沉默的走向师弟师妹,等站到他们身边就将自己的轻尘柳拔出来。
符华停下脚步,淡淡地说:“看来你们已经做好选择,也准备好承受由此产生的代价。”
“我们只是为自己的命抗争,想活着的人没有错。”苏湄开口回应。
“无需多言。”
急促的风流拂动仙人的衣摆,灰色的长发被吹开,露出那双寒冷如冰的眼眸。
巨量崩坏能以极短的时间汇聚在她周身,火光照不透那些墨色的风流,整个练武场仿佛笼罩在黑暗里。
抢在这之前,六个人早早开始行动。剑意纷纷爆发,他们对真气的操控和符华相比只能算萤火之光,但相互累加起来便也足以和皓月争。
剑气缭乱割碎那些木桩,在橘色壁面留下道道痕迹。青石板路随着众人挥出的剑被掀翻开来,崩坏能构筑的风刃犹如推土机前移。
到了这种时候,符华却仍默默站在原地,墨色崩坏能被她累积的像是水那样将要流淌出来。
不说话,不反抗,没有半点行动的迹象,直至相互叠加的剑气降临眼前,仙人的身躯径直被切割成两半。
不存在血液溅射的状况出现,符华的身影就此开始扭曲,连同她身后被击碎的墙面和整个世界,数以万计的镜子碎片飘散。
六人皆是愣神停止攻击,看着那些碎片倒映出无数个他们,如今他们身处于无垠的黑暗之中。
某个瞬间,其中一块碎片被焚烧似化作灰烬散去,于是所有的碎片全部被点燃焚烧。
被分割的仙人恢复原样,破损的地方愈合如初。
符华目光复杂的注视着神色呆滞的弟子,就像他们会对自己拔剑那样,她也不再相信任何人。踏入练武场的刹那,羽渡尘早已开始燃烧。
在那场幻境中她看到弟子们要杀死自己的决心。
早已是灰蒙虚无的心湖世界悄然爬上一道裂痕。
符华动摇了,一直以来坚守脑海中声音的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不计其数的生命死在手下,养大的弟子拔剑相向。
【消灭崩坏】
【消灭崩坏】
【消灭崩坏!!!】
【入魔者杀无赦】
声音回响在大脑,炸裂般的刺激让符华近乎停止思考。无数负面情绪包围仙人,终是将那些摇摆不定的心思抹去。
是啊,只要全部杀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