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天还没亮呢,宿醉状态下的问风就被李梦瑶一盆冷水给泼了起来。
“啊噗噜噜噜!!”问风赶紧抹了把脸,茫然的看向四周:“我在哪儿?”
“客栈。”李梦瑶满脸坏笑。
“嘶.....”问风揉着脑袋,死活想不起来断片之前的事儿,“我记得之前.....”
“既然已经醒了。”李梦瑶笑眯眯的抓住问风的胳膊,“那事不宜迟,带我们去千机阁吧!”
问风满脸都是问号:“啊?我凭什么带你们去千机阁呀?”
“因为这是你昨晚答应我们的呀?”李梦瑶笑道。
“哎呦喂!”问风一拍脑门:“那都是酒后胡言!不算数,不算数!”
“嘿嘿,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只见李梦瑶拿出一张草纸:“看看看看!”
问风打眼一瞧,差点没背过气去。
「书契:由左契人问风,于凌晨带领右契人李梦瑶及亲属王孝,伊吹安全进入千机谷;由右契人李梦瑶帮助左契人解决产权问题。画押:右契人——李梦瑶,左契人——问风」
最可气的是,这画押的名字和手印全是问风自己弄得!
“这可是向当地衙门报备公证过得哟?”李梦瑶一脸小人得志的坏笑,“违约者要支付1000两银子的罚金哟?你可想好了哟?问风姐姐~”
“诶!你们!我!”问风气的口齿都开始结巴了。
“我给你滚出去!!”
谁给谁滚出去啊。好家伙,气疯了都快。
“你们这个几个坏人!大大滴坏!!”问风指着房间里三人,手指头都在抖,“你们比酒肆里威胁我的那几个强盗还坏!!”
“诶~事儿不能这么想。”李梦瑶坐在她身边安抚道。
“你看这书契,你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你离开千机阁,不就是因为那帮人偷了你的知识产权嘛(王孝教的名词),我们去一来能办自己的事儿,二来,不也能帮你出这口恶气嘛。”
问风满脸的不相信:“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接着坑我?就算你们有心帮忙,你们又能帮得到我?”
“只要你带我们去,准保给你摆平这事儿。看到这位没有?”李梦瑶拍了拍王孝的胸膛,“这位,金镖士!没有朝廷她就是王法!现在还信得过我们了吗?”
问风上下打量了王孝一番。江湖上确实有流传着这位白龙王的事迹,但她最开始和其它人所以为的一样——她以为白龙王是个男人。如今所见,甚是觉得新奇。
“你们最好说到做到。”问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我先回家准备点东西,你们去备船。”
“船早就准备好了。”李梦瑶说道。
“为了防止被尾巴给踪上,特地选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发。”她一脸「你别想跑」的表情。问风知道自己撂这帮人手里铁定是跑不掉了,只能丧气的领着三人先回了一趟她在覆月城的临时住处。
她的屋子小的可怜,工作室里堆满了各种拆装的七零八落的零件。问风在那堆零件里一阵翻找,这才道了一声:“啊,找到了。”
只见问风拿出一对臂铠说道:“这是之前答应过送你的小发明。如果我没看错,你的身体出了点问题,用不出武功了吧?”
李梦瑶尴尬的笑了笑:“啊,差不多。”
问风将臂铠装在她的胳膊上:“这东西是我自己设计出的连发袖箭,一次可装填五根箭矢,算是我试图复刻「孔雀翎」的衍生品。这种袖箭固定在你的臂铠上,更加隐蔽,无需拿在手中,指哪打哪,送你了。”
“但是你别指望这玩意儿能杀敌。为了增加装填量,我不得不牺牲箭矢的击发力量,不直接击中要害是不致命的。所以,你要是想靠这东西一击必杀,我建议你瞄准点再打。”
“谢谢。”李梦瑶袖箭,不由得几分宽慰。这样一来,我多少也能帮上王孝姐的忙了。
“我可以帮忙升级。”王孝抱着胳膊开口道,“但是那样一来时间便不够用了。”
“没事啦王孝姐,我先用着再说。”
四个人打问风的屋子里出来,只听街上有人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接着就是一阵悠扬的铜锣声响。
“三更天了。”李梦瑶正色道,“我们要抓紧了。”
四个人马不停蹄的来到口岸边。船东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怎么才来?快点上船!”
“来了来了!”
伊吹给四人找了一艘不大不小的中等船舶,速度也快,也不至于放不开手脚。四人上了船,船东一解绳子,船舶便顺着青花江顺流而下。
不同于龙渊乡的半江芬芳,小船只是安静随着江流缓缓漂荡。江水唰啦啦的洗涤着两岸青山,这是连月亮都已熟睡的寂静之夜里唯一的曲调。
四人上了船便相对无言了。伊吹依旧是半躺在客舱上方警戒着四周,问风兴许是宿醉味消,去船舱里补觉去了。
王孝迎风端坐在船头,一眨不眨的遥望着那朦胧月色。李梦瑶也坐在她身边,摇摇晃晃,不多时,她那挣扎不断的眼皮终于停止了打架,安详的闭上了眼睛,身形微微倾斜,脑袋微微倚靠在了她的肩头。
她轻声的吐息是般温热,像是小动物一样。王孝终于将她那双毫无生气的双眼转向李梦瑶。她轻轻伸手拖住李梦瑶的侧脸,将她的身体从自己坚硬硌人的肩头,平放在自己还算柔软的大腿上。
李梦瑶换了个睡姿,蜷缩起身体。王孝抬起手来,生疏的,轻抚着她那并不柔顺的秀发,手指被李梦瑶打卷的发丝勒住,不敢再往下抚去,生怕疼醒了她。她们好似本该有千言万语要趁着月色寂寥向对方倾吐,但在这般时刻,好像一切苍白的言语都不再重要了。
只需要尊重她;依赖她。只需要让她知道,自己仍旧关心她,「爱」她,便足够了。
韶光易逝,唯青山永恒。
在与王老太太相处的一整年里,她教了自己许多做人的道理,却唯独没有告诉过她「爱」为何物。是萧然或裴钰那般霸道的占有一切?还是与人交心,深刻的了解的她的一切想法?
她不懂,也不需要。至少,王孝曾是这么以为的。
可她愈发不能习惯女孩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究竟是她对雪雁的死那并不存在的「愧疚」?亦或是与翠雀重逢后的那份遗憾,让她无法再接受自己身边的人以任何方式从自己身边离去了?
终结者并不理解那些逝去的遗憾。但她,已然隐隐明白了何为「珍惜」。
她忽的又响起八佰曾在某时某刻对她说过的话。
「你当真要与人类结缘吗。对于人类,他们的生命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昙花一现,因而他们敢恨,敢爱,付诸感情。可你,我....终结者并不一样。长久的运作时间注定了我们必将作为历史的见证者,留下无穷无尽的遗憾。你当真要与人结缘,去理解和付诸人类那短暂的「感情」后,又深陷于只属于人类的「遗憾」与「痛苦」之中吗?」
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敢」?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那是黎明将至的象征。微薄的光芒投映在两岸,将沉寂了一夜的青山映照的生机焕发。
“嗯.....王孝姐。”李梦瑶喃喃的说着梦话。
“我在。”王孝的声音依旧淡漠冷酷,却又满是温柔。
“尊主。”伊吹悄无声息的来到二人身后。
“天色并不好,大概不多时便会有一场暴雨。我们还是进船舱里先避一避雨吧。”
王孝点了点头,将李梦瑶抱起。
江水里似是传来扑通一声,像是鱼儿跃出水面。
“诶诶诶!船东跳江了嘿!!”紧接着便传来问风的大呼小叫。
这一下连李梦瑶也被惊醒过来。三人赶忙来到船尾,却发现船东早就不见了踪影!
“你亲眼看见他跳江了?你没睡糊涂吧!”
“我能没看见?他那水花压的都能给满分!”
“不好!”李梦瑶脸色骤变,“船东半路跳江,舍弃自己的船舶,这里面绝对有问题!这家伙想一鱼两吃!”
果不其然,伊吹刚回看船头,便大喊道:“尊主!前面有人拦船!”
王孝立刻来到船头观瞧,果不其然前方的江面有两艘大船,横过来将整个江面截断!大船之上人头攒动,一个个凶神恶煞,看着就不是善茬!
“后面也来人了!”
身后的支流里也驶出两艘大船,船上的悍匪更是耀武扬威:“停船!马上停船!”
“四艘船,至少五六十人!”问风脸色难看,“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咱们也跳江吧!”
“不成!”李梦瑶看着王孝当即一口否决,“跳江更容易死!听我的——你很重要,我不会武功,我们俩躲船舱里去,把门锁上,让伊吹和王孝姐杀光他们!”
“别开玩笑了!”问风大惊失色,“咱们四个人一起上也是盘菜啊!双拳难敌四手啊,两个人怎么对付得了几十号人?!”
李梦瑶也懒得跟她解释:“你听我的你听我的!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了?走走走走走!”
两人推推搡搡就进了船舱。
船舶很快便被拦在江面上的大船截住,船尾也被后面追上来的两艘大船给顶住。只见大船上面上来一彪形大汉,赤着上身,连鬓络腮胡子,一巴掌宽护心毛,一看就是长年走水路的打扮。
一见船上只有两个女人,那大汉站在船头哈哈大笑:“原来只是两个女子!早听说千机阁的弟子被人带走了,还以为走船的是什么英雄侠客!”
他们果然是冲着问风来的。
只见那大汉一挥手:“兄弟们!上!除了那个千机阁的,其他人先奸后杀!”
船上登时起哄起来:“我要那个高个子的!芜湖!”
“伊吹,把门守好。”王孝冷冷开口。
伊吹点点头,便去守门了,心说这帮水匪可要倒大霉了。
只见两艘船上的水匪一拥而上:“小娘子!让我康康你发育的正不正常啊!”
......
问风缩在船舱里,手持兵器紧张的对着门口:“你那两个朋友当真挡得住?”
“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李梦瑶倒是悠哉。
“有王孝姐在,天王老子都是她孙子。”
耳听得船舱外刀兵四起,可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惨叫,一时间鲜血飞溅和什么东西被撕扯开来的声音是不绝于耳。
问风懵了:“这....这是什么动静?”
“就是你想的那个动静。”
过了不多时,船舱外的打斗声逐渐平息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砸门声,紧跟着仓朗朗一声脆响!一把钢刀穿透门缝,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水匪便倒进了船舱,身后是血染白裳的王孝。
“王孝姐。”李梦瑶拉着问风笑嘻嘻的走出门去。
王孝将龙吟夹在臂弯用力擦净,随后收刀入鞘:“都解决了。”
问风抬眼观瞧,这小小的船舶甲板之上全部都是死相凄惨的尸体,肠子脏器滚的满地都是,甚至都能感觉到这船舶下沉了几寸。鲜血都快把甲板之间的缝隙把江水给浸透了,清澈的江水被血水染的殷红,犹如半江枯叶。
“.....这都是你做的?”问风难以置信的望着王孝。
“嗯。”王孝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妖孽,简直妖孽呀。问风在江湖上听到的传闻不仅是她斩杀过七面,更是因为她能够以一敌百的传言令她心生疑窦。但这满船的尸体,便是对那些听起来虚无缥缈的江湖传闻最好的作证。问风甚至感觉,江湖传闻里的内容还是太保守了!
“换船。我来驾船。”
王孝向来没有打听对手背景的习惯,毕竟对方也没给机会。她不知道的是,被她屠杀殆尽的这些水匪来路不小,绿林道上混的大贼小贼都要忌惮三分。
那么这些人是谁呢?以后再说。
斩断连接的绳索,四人换了那些水匪的船,继续顺流而下。
“王孝姐,你的衣服.....”
“怎么了吗?”
“不是啊王孝姐,你的衣服怎么突然变干净了?”
“我有备用的。”
“那平时都放哪啊?”
“当然是我替尊主收着了。”
兜兜转转不多时,那迷雾已经近在眼前。问风眉头一皱:“我们到了,千万小心。这迷雾里的门道,可比那些水匪可怕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