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轻功这东西,似乎在武侠的江湖里已然没那般罕见了,好像是个人就能学会。而霏雪有所不知的是,郭为成这本《草莽飞花》可并非什么普通轻功。他一身轻功传授自「入云龙」李世瑕,而这位李世瑕更是那位飞盗燕子李三的亲传弟子!那炼出来效果能一样么?
倘若一日神功大成,便可蹬萍渡水,走鼓沾棉是踏雪无痕!只要有着力点,哪怕纵身没入云海间也不在话下!
霏雪凭着轻功穿街跃巷,不多时便来在了码头。
按道理说,夜晚的码头是不会有商船出港的。但巧了,偏偏就有这么一艘船,看着平平无奇,却悄无声息的驶出了港口。
霏雪管不了那么多,当即踩着几艘小船飞身来到距离最近的大船,踏着桅杆一往无前,终于赶在最后一刻纵身一跃,重重落在了商船船尾之处,追到港口的官差们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却也只剩气的干瞪眼的份。
也不知是这船舱顶板太脆,还是霏雪轻功不到家,砰咚一声巨响,霏雪整个人顿时摔进了船舱里。
再反应过来时,霏雪已经将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他看起来在床上睡得正香,霏雪的突然造访令他始料未及,直接被霏雪骑在了身上。
观此人,披头散发,却意外是个美男。宽衣解带,袒胸露乳,身材棒棒的,眉宇间有一种王霸之气,就连霏雪无意间的扫描也显示此人的身体非常健康,除了有几处暗伤。
“好大的胆子。”
一把利剑已经架在了霏雪的哽嗓咽喉。身下的男人冷冷的看着她:“现在被派来刺杀本王的人,都已经这般不入流了吗?”
霏雪微微歪头,双眸中似有红光。
“王爷!”船舱的门被一脚踹开,来人二话不说一刀砍来!咣当一声脆响!刀刃应声崩断!在霏雪的脊背上擦出一片火花!
“这!”
霏雪却只是淡漠的从男人身上翻了下来。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染血破烂的血罗衫,再看看眼前衣冠齐整的青涩侍卫,径直来到他的跟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我需要你的上衣,裤子,还有鞋子。”
“哈?!”眼前的侍卫勃然大怒,“你这家伙!”他又意图举刀砍来,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刀刃早已崩断。
要说刚刚这位也是十分冷静,不紧不慢的从床上坐起来,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谁派你来的?”
霏雪机械的扭头看向男人,目光冷漠。
男人穿好衣服,盯着霏雪看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便对霏雪说道:“告诉我谁派你来的,我便赠予你一套衣服。很公平,不是吗?”
霏雪抱起胳膊,仔细的想了又想。
随后,她点了点头。
那男人招了招手:“度秋,去给她拿一套侍女的衣服来。”
“王爷?!您这是何意?!”名为度秋的侍卫大惊失色,“她可是袭击您的刺客!”
那王爷却冷笑起来:“她若是刺客,本王便早已命丧当场。我说的不错,对么?”
“.....嗯。”霏雪在良久后,才毫无生气的应了一声。
度秋不情不愿的给她拿来一套侍女的衣服。霏雪正要扯下自己的衣服,动作却顿在半空中。
「丫头诶!你怎么跑这儿来啦!男女授受不亲!沾衣裸袖便为失节呀!可不能再光着屁股在村子里乱跑了!快和奶奶回家!奶奶给你找衣服穿!」
霏雪便把衣服暂时放在一边。
那王爷也穿戴整齐:“那么,现在说说谁派你来的?”
霏雪又想了一阵。
“.....天网。”
王爷看了眼度秋。
“你可知我是谁?”
霏雪微微摇头。
度秋嚷嚷起来:“大胆!连王爷你都不认得?!他乃是如今大万第一战王!御赐封号「永安王」萧然王爷!”
萧然又笑道:“照这么说,你当真不是来杀我的。”
“.....我踩空了。”霏雪说道。
“你原本想去哪?”
“.....我不知道。”
“不知道去哪,你就在船头到处蹦呀?”
“.....”
“你现在想干什么?”
“.....赚钱。”
“所以你是来抢劫的?”
“奶奶说,不能抢劫。”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神奇对话让身为侍卫的度秋有点脑袋发懵。但他心中不由得赞叹,不愧是王爷!也就只有王爷这种孤僻性格能跟这种家伙聊的来了。
萧然直接往椅子上一坐:“身手怎么样?”
霏雪回头看向度秋。那眼神把度秋看的浑身发毛:“你要干嘛?”
萧然心领神会,微勾嘴角:“度秋,试试她。”
度秋还没来的及答应,霏雪刹那间已经来到他近前!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单手将他提到半空中。度秋只觉得这丫头怎么手劲儿这么大!一时间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如若一条快要干死的雨,在霏雪手里不停的挣扎踢腾,脸色铁青。
“可以了。”
霏雪这才把度秋放下。度秋扑通一下跪倒在萧然跟前,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王.....请王爷恕罪!”
萧然都没看他,又看向霏雪:“你要多少银子?”
“七百两。”
萧然脸色不太好看。倒不是他出不起这笔钱,只是好人家怎会需要如此巨款?
“欠债了?”
“.....为朋友赎身。”
这么说来,萧然还真记得香江有个花满楼。
“一月十五两银子,作我贴身侍女,永久性工时。”
霏雪说道:“恕我不能接受。”
萧然有些不满:“得寸进尺可不行。天底下哪有侍女是干到一半主动辞职的?作了我的贴身侍女,无论你有意无意都会探听到一些皇家政要机密,就算撇开这些,你知晓我的每日行程,你又如何保证辞职后不会将这份情报卖予他人?”
人与人之间总是充满了不信任。尤其是眼前这位萧然王爷,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不见凶光,却满是警惕与不信任。
“.....打扰了。”
霏雪转身要走。
“走也行。”萧然托着腮,“你大可试试找下家。不过,七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只怕你能找到的下家,也开不出本王这样的丰厚条件了。”
度秋有点着急:“王爷,她不识好歹,您怎还迁就她!”
萧然却只是摇摇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霏雪细想片刻。在古代,正常百姓一年的收入在二两到三两,即便是去当什么富户人家的下人,一月银钱撑死了大约也是五两了,她又不能去做抢劫这种为非作歹的事情。
如若行商,她倒是可以制作些稀奇事物。只是,行商非她本意,为翠雀赎身后更要为将来考虑,毕竟她并不想去做什么商人,能赚到七百两银子的商团没法说扔就扔。她想做游医,挣得不多,但主要也不是为了挣钱便是了。
当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七百两银子还需徐徐图之。大不了,就先答应下来,干活的同时顺带挣些外快。反正想走的时候,他们也拦不住自己。
“嗯。”霏雪姑且答应了下来。
怎么立卖身契且不提。总而言之,霏雪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为了萧然的贴身侍女。
趁着霏雪在别处换衣服,度秋问道:“王爷,为何要收如此来路不明的女子为侍女?”
萧然漠然道:“你的刀砍在她身上,断开的反而是你的刀。这样的奇女子,不收在身边,难倒还等着她被别人收入麾下?”
“王爷,这世上练金钟罩铁布衫的人不少,再者她可是来路不明啊。”
“身份定是要查。”萧然幽幽和喝上一口冷茶,“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并不是站在我的对立面,只凭这点就有斡旋的机会。下船之后,你去打听打听,花满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这条船一直从半夜行驶到早上,直到太阳出头,船只终于在宁波港停泊下来。
“来——”萧然话没说完,霏雪就已经把他的衣袍一丝不苟的给他穿上了。
从穿衣到穿靴,霏雪完成的没有一点瑕疵,就连褶皱都给他理得分外对称而平整。
萧然相当满意,只是不形于言表。
“王爷。”度秋推门而入。
萧然示意霏雪暂时退避。
“打听到了。”
“是。此女子原名王孝,是花满楼一个月前招收进来的艺伎,棋下的不错。至于那位赎身的朋友,艺名翠雀,但她的本名叫张青韵,是去年被皇上剥去官职的兵部尚书张世贤之女。还有,她逃离香河的原因,则是一拳打死了绿林恶霸赵金刚。”
“知道了。”
宁波这里有一座茶楼,名唤「百里茶楼」,正是以那位叱咤风云的江湖第一高手百里明月命名。
萧王爷看了一眼牌坊,相当阴沉的啧了一声,一行人便来在茶楼之中。
一行人刚进门,茶香混着药香扑鼻而来。
度秋直接拿出一贯钱来:“小二,上楼坐!”
“来嘞!”这茶楼的小二虽然瘦,气色却相当之好:“三位客官楼上请!”
在楼上坐定,小二笑眯眯的问三人:“三位光顾真是令本店蓬荜生辉!不知三位想喝些什么茶?”
萧然阴沉着一张脸:“你们这儿的茶我都听说过,多是药茶为主,有活血化瘀,提神醒脑,清热祛火甚至壮阳补肾的功效。我们身体无恙,不如来些清火的凉茶。”
“好嘞!”
凉茶上来,度秋品了一口,不由得吐吐舌头:“yue,好苦~”
霏雪也喝了一口,有几分甘甜,更多的却是药茶的苦涩。
“——就见那毒尊冷冷的一笑:「战王爷,汝等兴师动众犯我药王谷,可是做好了赴死的觉悟?」那战王爷不甘示弱,将大枪一拄:「缪药师,我好心邀你入我王府,做我门客,你却不识好歹!这药王谷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你若不与我走,我便一把大火烧了这毒田!」”
“毒尊勃然大怒,二人话不投机,只当刀剑相向!且看那毒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那药王谷的毒雾卷向战王爷!王爷枪出如龙,刺穿毒雾!虽身中剧毒,但武艺可还没废!二人杀得是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毒尊怒道:「这毒雾的解药,是我当初喂你服下!那日我能救你,今日我也能杀你!你往这儿看——」”
说书先生将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听书的那些位当时就骂开街了,却还是规规矩矩的把听书赏钱扔进了小徒弟的箩筐里。
度秋说道:“他天天就讲这出。当年毒尊和战王爷的断袖之恋可是传遍大万的各个大街小巷,成为一段佳话。王爷,我们为何不直接去药王谷,反而要来这茶楼?”
萧然抱着胳膊说道:“宁波港往西三百里山路外,有一处长满了奇珍异草的陡峭峡谷,越是深入谷底,那些珍奇毒草产生的毒雾就会让采药人望而却步,非是内力高手不能抵抗,因而行成一个天然屏障。而那位毒尊却能在谷底来去自如,炼成百毒不侵的药体,传说光是饮他一滴血都能治愈百病。”
“但是如今,距离那场近乎毁灭药王谷的决战已过去数十年,气候的变化也使得药王谷下的毒障会在每年秋雨之后被短暂稀释。但即便毒雾被稀释,也需要这茶楼中的御毒散才能全身而退,我们不但要等药,更要等雨。秋雨结束之前,谁也没办法进入药王谷。”
度秋仍是不解:“那场决战几乎烧毁了药王谷的一切,当真还有什么宝藏值得王爷亲自去取吗?”
萧然望着说书人,喃喃道:“度秋。你可知那位「战王爷」是我父亲的什么人?”
“唔,属下愚笨。”
“战王爷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那一战后,毒尊和战王爷双双身死药王谷,战王爷手中有一把宝兵,乃是刻有战王纹印的一把雁翎刀,能取回来,也算是了结父亲一番心愿。”
度秋沉默片刻。
“王爷,您的暗疾.....”
萧然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势看了一眼身侧站着的霏雪。
过了不多时,茶楼掌柜亲自来到楼上,向三人深施一礼:“参见王爷——”
“免礼。”萧然一抬手,“李掌柜,此次出行王府对外保密,你慧眼识人,莫要往外声张。”
“小的明白。”
“嗯。御毒散可有准备?”
李掌柜却显得有些心虚:“回王爷....御毒散,尚未送到。”
“尚未送到?”萧然脸色一沉,把椅子把手捏的嘎巴响,“天色眼见就要下雨,你的御毒散却还没送到。李掌柜,前些年您可不是这样。”
“王爷恕罪!”李掌柜扑通一下跪在萧然跟前,“是在下监管不力!本来因为气候缘故,采药人们采集御毒散原材料的进度就没跟上,我本已花重金雇佣了春日镖局去回收御毒散,只是小的也并不知道为何现在仍没有半点消息!”
“那还不快去查!”度秋怒道。
“来不及了。”萧然站起身来,“度秋,这其中怕是有诈。秋雨就要来临,不仅我们,大概其它人也在找御毒散。度秋,你先去药王谷替我把持局面,倘若秋雨停止我们还没赶到,有多少人在药王谷你就杀多少人。”
“王爷,那你怎么办?”
萧然冷笑一声,看向霏雪:“我和她自然要去找御毒散。拿走我们的那份,其它全部毁掉!”
“王爷,您当真信得过她?”
“度秋,去。”
度秋一抱拳,直接从楼台上翻走了。
萧然再次看向霏雪:“既然你杀得了赵金刚,想必你也有些身手。敢不敢和我去一趟春日镖局?”
霏雪只是微微欠身:“王爷去哪,霏雪去哪。”
“这可是你说的。”萧然直接翻墙而走,借着轻功穿街越巷,他那宽大的袍子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在飞。
霏雪也不遑多让,也跟着萧然追了出去,速度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好几次她都超在了萧然前头,不得不停下来等他追上。
“这女子轻功好生厉害。”萧然心中如此想着,“昨晚她的到来当真只是巧合吗?”
来到春日镖局附近,两人蹲在房檐上向下观瞧,果真看见春日镖局的马匹进进出出,一张桌子上放着许多瓶御毒散。
春日镖局的老大拿着御毒散耀武扬威:“去你妈的百里茶楼,有了这些御毒散,我们自己就能去药王谷找宝藏!宝藏是我们春日镖局的,谁也别想分一杯羹!”
“啧啧。”萧然冷笑起来,“走镖的可是最忌讳背叛雇主。就算他们能拿到药王谷所谓的宝藏,只怕以后在江湖上也必将遭到同行的清算和追杀。”
他递给霏雪一只匕首:“待我先去缠住他们,你带着三份御毒散立刻去药王谷与度秋会合——呀,就先下去啦。”
霏雪一把抢过匕首,飞身从房檐越下,当场将一个镖师刺死在身下。
镖局里顿时一片大乱,镖师纷纷拔出佩刀朝她扑来。霏雪反手甩出匕首,正中一个镖师眉心,又从死尸身下拔出佩刀打掉另一镖师手中佩刀,薅住那镖师衣领单手提到半空中,一刀过去给他穿了个透心凉。
“哪来的臭娘们!去死——”
霏雪压低身形回身一刀,当场就给镖师来了个大开膛,一转身抓住那镖师的尸体朝着一群人扔了出去!当时便砸翻一片人。
不知谁从背后给了霏雪一刀,后背当即见了红。却不想霏雪根本不吭一声,转过头冷冷的走向偷袭者。那镖师吓得当时没了三魂七魄,丢下刀哇哇大叫着要跑掉,被霏雪一把举国头顶,头朝下狠狠摔碎在地,当即是脑浆崩裂!红的黄的绿的一并飞了出来!
萧然从天而降,看似只是刺出一剑,一刹间却震开数位镖师!
“你的后背。”
霏雪不理他,抓起一个镖师就狠狠甩在立柱上,当即就把空心立柱砸了个大窟窿。
“是战王!战王!大家快退吔!!”真奇怪,明明是霏雪处决了那么多镖师,这些私吞御毒散的镖师反而看到萧然就一个个瑟瑟发抖失去战意。
“镖师们失去战力了!兄弟们冲啊!!”四面墙头忽然跃起无数人,上前要哄抢御毒散!萧然见此情形当即扫过三瓶御毒散,一脚把桌子踹翻:“拿着药快走!”
霏雪强行拉住一匹马,把要逃跑的镖师从马上拽下来。萧然翻身上马,鞭鞭打马冲出春日镖局。那些人一看地上的御毒散全碎了,当即是暴跳如雷:“只有他们手里有御毒散!快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