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客人是要办理住宿还是找个包间?”店老板似乎对于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没有在意多出的那几位到底是什么身份。
“包间。”
船长扔出两枚联邦金币,丢给店老板。
“谢谢惠顾,左手边第二个包厢现在空闲,客人们可以去那边稍等,我马上就过去。”
店老板没有看那两枚金币的面额,随手就扔到了柜台之中,邱尚路过瞟了一眼,发现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钱币,青铜、黄金乃至铸铁的货币都放在一起。
海驿的第二间包厢由一处天然山洞改造而成,里面放置着海洋动物骨骼拼凑而成的家具,带着浓重的海水味道。
两扇飘窗外则是一大片草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水汽。
十个来自不同时代的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各自思忖着自己的现状。
“各位,有什么想喝的,想吃的,都可以点!”
店长拿着一摞杯子,以及一张菜单走进了包厢,但很显然没有人回应他的热情。
“有什么事,各位再找我哈!”
店长把东西放下就离开了,包厢中再度陷入了沉默。
“各位,先不说别的,谁记得今年是什么年份?”船长打破了沉默,率先发问。
“世界历13年……”地质学者率先回答。
“西格玛纪元239年。”骑士团的一位成员也做出了回答。
“艾尔历63年。”英格威尔回答。
“哈,我敢肯定我们是来的最晚的,因为今天上午我们刚到,今年是世界历15年。”
“那为什么……”
“因为各位都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亡魂,包括我们几个也一样。”船长把椅子向后挪,微微翘起,双腿搭在桌子上,脏兮兮的鞋底让其他人很不自在。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亡魂!西格玛帝国正在与深渊作战!你岂不是说我们叛逃敌国,成为活死人了?!”
擎旗手使劲一拍桌子,手甲与骨质桌面相互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擎旗手姑娘,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你觉得自己没有与帝国军队一同作战,认为自己是逃兵,大可不必这样……”
邱尚身上散发出蓝色火焰的光芒,与船长爆烈邪异的火焰不同,平静的像是傍晚的海风。
“我不是逃兵!我只是奉命探查这该死的岛屿!我还在执行我的任务!”
“对,没错,你不是逃兵,但你要认清现实,战争已经在西格玛纪元242年结束了,神圣的西格玛帝国大获全胜,深渊被彻底赶回了它们的世界。”
“不!还没有结束……我还在执行任务……”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身上那种属于烈阳的力量正在衰弱,亮蓝色的光辉逐渐笼罩了她的躯体。
“可以了,已经不用再战斗了,姑娘,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你的老师就在远处等你……”
她猛然抬头,在一片海潮声中缓缓站起,仿佛看到了什么人,顿时热泪盈眶,身躯逐渐散发出温和的蓝光。
“父亲……”
她的泪水滚落,身形逐渐消失,只剩下那一滴晶莹的泪珠在半空中飘散,化作一朵亮蓝色的火焰,落在邱尚肩头。
“战争,真的结束了吗……”一名扈从骑士的身体也开始散发出蓝色的光辉,他看向邱尚,眼神中充满了释然。
“都结束了,该回家了……”
两名骑士站起身,向邱尚鞠了一躬,而后缓缓消失,化作两朵微弱的火花,摇曳着归于邱尚的指尖。
“剩下的诸位,想要回家的话,就回头看看吧,他们都在等你。”
英格威尔和缇菈相互拥抱,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那一声长叹,包含着不甘、悲切、释然与解脱。
“谢谢……”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异常明亮,让邱尚躯体上的火焰越发的旺盛起来,如同海草一般轻轻摆动。
“最后,就剩下你们二位了,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呃,我们……”两名地质学家面面相觑,身体没有一点即将消散的迹象。
“怎么,二位还想聊聊?”
“不是,我们这,感觉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啊……如果早就死了,岂不是刚才就跟他们一块走了……”
包厢的大门突然被打开,老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五只杯子,每一杯都盛放着蓝色的饮料。
“首先呢,跟几位道个歉,你们身上都有女神的标记,我还以为全是羁缚海洋的亡魂呢……”
“他们两个真的没死?”
“饿晕过去了,身体状况还能撑个两三天,没有你们几位到来的话,他们过几天就得往生了。”
老板把门关上,坐在空出的椅子上,双手挥动,亮起了蓝色的光芒,在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符号。
“稍等,女神马上就到。”
片刻之后,话音未落,一位令邱尚感到熟悉的身影从符号中显现,化作一名身披深蓝色的长纱的女性。
“我果然没看错你啊,小骷髅,能够依靠自己掌握摆渡灵魂的核心,现在我认可你的存在。”
邱尚感觉自己身上的火焰迅速变得沸腾起来,仿佛在欢呼,系统也传来了一声警报……
「侦测到高等能量影响,序列正在跃迁,如不能确定改变来源,请立即远离能量源!」
「序列变更完成,未知序列,第九阶层:亡魂歌者」
「特性:未知」
“行,你现在就是我的正式眷属了,第三十二个小家伙,和老十六一样,是个骷髅。”
女神伸手一指船长和二副,他们身上的绿色火焰瞬间黯淡无光,有种即将熄灭的明灭感,二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推到了椅背上,动弹不得。
“看在他和你们一条船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们的过错了,身为卡吕普索的畸形造物,已经是你们受到的最大惩罚了……”
“女神大人,我的序列……”
“对,我的每一个信徒都有他们独属的序列,你也一样。”
她的双手轻轻在邱尚的骷髅脑袋上拂过,所触摸过的地方长出了一片珊瑚。
“身为亡灵,同情亡者,是你的本分,也是你的天赋,我赋予你的职责,就是接引海上的亡灵,前往他们应去的彼岸。”
「正在接收数据,分析中……」
“我还注意到你身上有个小小的寄生体,这家伙的出身似乎比我曾经的位格还要更高,有它在,我也不太用担心你的安危。”
「数据分析完成,载入新序列:引魂人序列」
“好了,我也该继续回去睡觉了,祝你好运,小骷髅,或者说,邱尚。”
女神的身影化作一汪海水,轰然砸落,在石头地面上砸出一片水花。
“原来你生前叫邱尚,满古怪的名字,”船长丝毫不在意刚刚被女神碾压的失态,再度把靴子放到桌子上,“不是联邦人?”
“不是,来自一个遥远的东方国度。”
“哈,多遥远我也去过,你说一下,没准儿我还知道!”
“我今天不太想继续撒谎了,真诚的撒谎每天只能用一次。”
邱尚感受着自己全新的序列力量,有些感叹,这一系列事情是如此的巧合,如此的顺水推舟。
“各位准备离开吧,你们三位带着船在周边转一转,这二位应该离你们不远,身躯在我这里勉强保存了两年时间,已经快要灯尽油枯了。”
老板见没人喝他的特制饮料,一个人拿起大家的杯子,一杯一杯地喝下。
“前辈,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
邱尚盯着老板的眼睛,问道:“这些人的死因是什么?”
“很多,落水、吃了带毒的鱼类、被敌人击中,被浪潮吞没,各种死在海里的徘徊亡魂都会到我这汇聚。”
“这下清楚了,前辈再见!”邱尚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本来他以为登上岛屿才是死因,可没想到这岛屿只收死灵。
邱尚朝店老板鞠了一躬,而后就发现自己回到了那座小岛之上,周围的海浪正冲刷着岩石。
“大副!”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来到了邱尚背后。
“有……危险……”
“嗯……准确的说危险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我们出去了多长时间?”
“大概……十五分钟……”
“那就好,那就好……”
邱尚掏出自己的匕首,刚准备下水,就感受到了船长的呼唤:“左边有冒烟的小岛,快来。”
大副一把薅起邱尚的脖子,迅速穿越阴影,来到了那座船长指明的小岛。
平整的小海岛上躺着两个人,浑身是泥,周身散发着亮蓝色的光芒。
“喔,是他们俩……”
邱尚过来的时候,发现船长正在尝试让其中一个人苏醒,但无论怎么做都没有效果。
“看来得你来,他们俩身上有女神的力量,我的火焰有点互斥。”
邱尚查看自己的序列能力,发现了其中的一项「招魂」,似乎对于现在的情况很有用。
他高举自己的一只手,蓝色的火焰亮起,如同一把火炬般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深邃而黑暗的海洋中,两个模糊的身影缓缓靠近小岛,从海水中踱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