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寂收到关于袁易川以及鬼街的消息时,他已经待在一家青年旅舍里了。
经过他长达数月的复盘与线索回溯,他庆幸地发现,经时间线而产生的因果变动并没有造成过大的影响,似乎由某些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填补进了空缺,继而重新连成了一条相似度较高的事件发展线。
但对于杨俊破天荒的讯息,他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的。
明明那家伙都开始劝他放弃了,双方也都互不见面有段时间了。
想到此,程寂也难免有些惭愧,自己当时确实有些意气用事,从对方的角度也有合理的地方。
“等这次回去,再跟他道个歉吧。”程寂打开随身携带的册子,微微掀开窗帘,看着窗外飘飞着雪花的夜景。他所在的旅社里,一间房间三张双层床铺,共睡了六个人,而他的床恰好摆在窗边,伸出手就可以够到。
顺着窗帘的缝隙,他一直盯着一家多层的老式楼房看。据记忆修正后的孤儿院收容者回忆,院长死前确实曾与一位姓袁的外人交谈过多次,而他之所以知晓,则是因为在一次意外中无意间听到,再往后,院长就因为不明原因死掉了。
因此,程寂笃定,这人恰好在院长被因果杀死前窃听到,以至于侥幸地规避了后续被杀死交易的结果。
而这个地方,据说就是那次交谈中两人口中提到最多次的地点,袁易川也颇为关注,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承载着什么重要意义。
为此,程寂早早地在这里调查了好几天,但却一无所获,准确地说,是没有什么显眼的线索,而其他那些零零碎碎的,在得到进一步的发现前,他也无法总结出什么。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不久前的傍晚时分,他居然见到了一身黑色大衣的袁易川!
这着实出乎了程寂的意料,这无疑比找到其他线索都来得重要!所有麻烦所汇聚的核心人物,找到他不就等于破解了所有麻烦?
程寂有些激动,他追查了这么久,碰上了多少弯弯绕绕,而一直出现在愿境里的人,终于是首次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眼前。
袁易川的长相和此前见到的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显得年迈了一些,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板依旧笔直,深邃的眼神里仿佛隐藏着许多东西。他在程寂的注视下进了那层楼,不多时,感应灯照出的光一路蔓延到了顶上。
说实话,程寂原以为自己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一定会百感交集,仿佛拨开了重重层云,即将见到最后的蓝天,喜悦也好,恨也好,至少某种情绪上的冲动会凸显出来。但事实上并没有,反倒是一种异常的平静,仿佛对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过客那样,能够平淡地看待。
可奇怪的是,直到几个钟头过去,袁易川所在楼层的房间都没有亮起任何灯光,对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夜渐渐深了,耳边也响起了其他人熟睡后的鼾声。
程寂蹑手蹑脚地下床,带上了随身的包裹,为了避免被注意到面部的表情,他还戴上了与黑色衣服相称的口罩。
喀哒!
程寂关上了房间的门,一路朝着楼下走去,在见到值守夜班的老板时,两人还微微点头示意。
“这么晚了还出门去啊?”老板放下了手机,屏幕里那九零年代的武侠电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是啊,睡不着,干脆出门买点东西。”程寂撒谎道。
“那可不太好找咯,这附近夜里也没个夜市啥的,对了,你一个外来的可能不知道......”老板说话声音压低了一些,朝着程寂招了招手,让他靠近点,继而玄乎地说道,“这儿几年前有个拐卖儿童的犯人,带走了十来个孩子。”
“您的意思是那个拐卖犯还没落网,让我夜里多注意点安全吗?”
闻言,老板嘿嘿一笑:“你这小伙子,你又不是小孩子,还怕人家吗?我要你多注意一点的,是那些孩子的冤魂!”
讲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老板的表情更加阴森:“这里隔三岔五就有人走夜路的时候听到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但就是找不到孩子的身影,你说吓人不吓人?”
“是吗......”程寂面无表情,他本就不打算走远,也不是奔着此事来的,而且这种民间传言,除了愿境之外,在平时的调查过程中听到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起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真被几句传言吓到就真的奇怪了......
见程寂反响寥寥,老板也收敛了吃瓜看戏的表情,连道几声没劲,才重新低下头继续刷剧,而程寂也是耸了耸肩,朝着外头推门离开。
下了雪的夜里,天色异常昏暗,除了街边的路灯照射到的地方,一切都成为了漆黑的剪影。
杨俊裹了裹衣服,阻挡迎面袭来的寒风,一路走到了袁易川所在的楼下,也是他此前调查过了两三遍的地方。
呆在底层的,是一个负责看门的老大爷,是整栋楼十来户人家一人一百一个月雇来的,生活了好几年了,据程寂打听,老人家被家里人赶出来后一直流浪,全靠在这里才能安居,顺便混口饭吃。
至于他看着的大门,其实就是一个铁栅门,钥匙在他的手上,住户倒好说,其他陌生人要想出入,得经过他才能开门上楼。
由于此前程寂提过几壶酒给对方,谎称是最近刚搬到附近的,老大爷对程寂也热情许多,在这大半夜,老大爷依旧裹着厚棉衣踉跄地踱步出来:“这不小程吗?大晚上的咋过来了?”
“没什么,汪伯,我就是早前看到一熟人,发现他就住这楼里,特地来问问。”说着,程寂大致描述了一下袁易川的衣着打扮,并且主要提点了一下,“他应该住在顶楼。”
哪知,被程寂唤作汪伯的老人摇了摇头:“你应该记错了,没有这号人吧,我从傍晚到现在,就一直没出去过,对你说的这人啊,真没印象。”
“可我分明在七点左右见过他上楼啊。”
“你难不成还怀疑我的记性吗?我虽然年纪大了,好歹不痴呆不健忘吧,你真看错了。”汪伯摆了摆手,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了铁栅门,“你要是不信,咱们上楼去看看,顶楼已经很久不住人了。”
不住人?
程寂心里咯噔一声,总不能看到的袁易川是假的吧?
还是得眼见为实!
“那就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