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他死了!”
在听闻程寂说的话之后,黄一苹的情绪终于是出现刹那的波动,那似乎是不属于厉鬼的情感,反倒像是被戳破谎言的人,闪过一丝近似心虚的神色。
“呵,你想要的共同死亡的结局并不存在,只有你会死,一个人!”程寂的脸上出现挑衅的笑。
他本该为黄一苹悲惨的结局施以同情,毕竟这本该是一个渴望存活之人倔强求生的梦,也是已逝的灵魂最后的寄托。但随着对方慢慢展现扭曲的执念以及间接促使了其他扮演者的死亡,他仅存的怜悯也跟着消亡。
有种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强调着:黄一苹她并不值得自己同情。
以她那最真实的心态,自私、癫狂、控制,得不到就全部毁灭,那又谈何拯救?
“闭嘴,闭嘴!”黄一苹尖叫着,忽然用力地将程寂向外拉扯,这一瞬间,程寂看见自己呈灵魂的状态从唐贤的躯体里穿透了出来。
他并没有因此而死,脑海里的记录甚至还翻到了最新的一页,那也是最后的一页,上方仅仅剩下一句话:
【唐贤死了,太好了!可为什么,我并没有觉得很痛快呢?我真的是在自己骗自己吗?我的心好堵......】
黄一苹跪倒在了地上,程寂也趁机脱离了控制。
他看到,在道路的尽头,有一部电梯,电梯门敞开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难道,那就是所谓的出口吗?
可任务还没有提醒完成,他明明到了最后一页,却迟迟没有表示剧终。
周边的鬼影躁动了起来,哪怕程寂现在是灵魂的半透明状态,依旧残暴地伸出手,想要将他撕成碎片。
它们看得到程寂。
无路可逃之下,程寂最后望了一眼地上唐贤的尸体,也就是他原本“寄宿”的躯壳。
不知何时,它像是之前出现在玻璃房后的尸体一样,高高地抬着手,指向电梯的方向。
“我知道了......”程寂颔首,转而朝着电梯飞奔。
他的速度很快,在感受了三个小时的残疾生活后,重新执掌双腿的自己好像能追上呼啸在楼道间的风,无比轻盈。
同一时间,鬼影们也开始朝着他追赶而来,所过之处,任何物品都在飞速老化,泛着漆黑的污水。
一双双苍白鬼手从过道的四周生长出来,不论是天花板,还是地砖,一丛丛地,像是密布的触手。
程寂不断地挣脱开它们,他看到,自己身边的房间在一扇扇地洞开,里头像是一个放映厅,各自回放着不同的故事。
那都是这些鬼影的生平,不论是喜怒哀乐,还是坦途坎坷,都以超快的倍速在流逝,最终定格在坠楼的一瞬间。
“害死你们的又不是我!你们这些没有理智的奴隶!间接害人的傀儡!”程寂一边跑一边吼着,一双鬼手冷不丁扯住了他的头发,使他向后猛地一仰,伴随着头发剧烈的疼痛。
而后,他恶狠狠地抓住那双鬼手,也不知哪来的蛮力,硬生生地将其从墙上拧了下来,化为一滩恶臭的污水。
鲜血,顺着程寂的额前淌下,他将剩下的残渣往地上一甩,继而猛地提速,朝着电梯里纵身一跃。
这一刻,程寂距离电梯的光芒无比地近。
而那些鬼影的手,也距离程寂的脚踝仅差分毫。
哐!
电梯门关上了!
而程寂,也在最后一秒翻滚进了电梯。
他亲眼看见,那些鬼影被门毫不留情地夹扁,汩汩的浊血沿着缝隙朝着里边流淌。
程寂没有按动电梯,因为电梯里也没有任何按钮,不过,它却开始自动运行了起来,哪怕是灵体状态的程寂,也能感觉到明显的失重感。
他还在往下坠落!
而这一刻,他总感觉世界在旋转,在慢慢变得昏暗。
再睁眼时,在他面前却是一片老旧的居民楼,唐贤就“行走”在其中的小路上,周边的路灯很暗,靠近灯泡处全是飞舞的虫子,两盏灯之间相隔了十米,才有一小圈勉强的光亮。
唐贤将买好的东西放在腿上,一下一下地转动着车轮,让坐着轮椅的自己穿过这片寂静的地段。
谁知,四五个人突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匕首,二话不说就朝着他的身上捅来。
他们是教义的信徒,不明宗教的残党,向着这个胆敢冒犯他们团体的残疾人施以愤怒的“制裁”。
谁都数不清到底捅了多少刀,只有那染着血迹的购物袋从唐贤的身上掉落,一罐饮料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出去很远。
等程寂再眨眼时,场景已经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中,行凶的几人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将装有唐贤尸体的诡异瓷瓶放到了里边,三跪九叩后埋上了泥土。
程寂知道,这就是所有事情的根源。
没有这帮人,这件事,就没有后续的这么多悲剧。
可惜,他做不了任何事,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名看客。
回顾着过往的惨案,却无能为力。
啪啪!
程寂的肩膀似乎被谁拍了拍。
他有些沮丧地回过头,却看到了被剜去五官的唐贤。
面前的唐贤顶着血肉模糊的脸,双手正用力地按在程寂的肩膀上,喉咙里传出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浙城一中,袁易川!
“他是谁?是那帮人中的一个吗?”程寂喃喃着,想要反过来抓住唐贤的手掌。
可是,唐贤并不懂得回答他的疑问,只是顿了顿,像是要在咽气前吐出最后一句话:
帮帮我......
终于,唐贤说的话到此为止,他就像重新回归了死人的样子,彻底停止了行动。然后,他的脸庞也当着程寂的面开始干瘪下去,变成了一个满是创痕的骷髅头。
他的身躯也产生了类似的变化,眨眼变成一个布满裂纹的骨架,最后随着一阵脆响,一节节地折断,摔成了一堆枯骨。
他的遗愿已经完成了。
信息,已经传达到了他人的手中。
连带着时隔将近二十年的血债!
这一瞬间,周边的环境像是按了加速键,楼房轰然倒塌,变成一片平地,几度花开花落、叶绿又黄,未知的钢铁框架开始搭建而起。
程寂认得,这就是李朝光着手建设的大厦,只不过尚在起步阶段。
来来往往的施工队四处铺设着,夯实着地基,直到其中一人挖开了埋藏着唐贤的土层,加速的剧情才就此慢下。
没错,他们挖到装有唐贤的瓷瓶了!
程寂看到,李朝光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脚踩着精致的皮鞋,在工头的搀扶下走向了那只瓷瓶。
他摩挲着瓶身,看着上方血色未知文字,慢慢低下了头。
全场寂静,各自投去疑惑的目光。
唯有程寂看到,李朝光勾起的嘴角,以及轻柔得像是在爱抚的动作。
“袁老师,你曾在礼拜上谈及的瓷瓶,被我找到了......”
“后续的程序,就让我来实现吧!”
......
“等等!”
程寂一声低喝,挥舞着手臂打算往前扑。
可同一时间,黑色的雾气散去,自己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朝着空气虚抓,惊吓起夜间休憩的鸟雀。
“是不是有病啊,吓死人了!”不远处的椅子上正坐着一对情侣,你侬我侬,卿卿我我,女生坐在男生的腿上,依偎着,哪知情到浓时,被程寂中气十足的声音吓走了所有情调。
他们也感觉奇怪,明明已经刻意找了没人的地方亲密,怎么旁边凭空多了一道身影。
总不能是两人认真过了头,用情太深,忽略了旁人的到来吧?
他们也拿不定答案。
于是,他们只能就此扫兴地牵手离开,留了一道白眼给程寂。
不过程寂并不在乎这些,被别人当作怪人的经历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李朝光,竟与多年前的宗教组织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