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袅显然被他刚刚的玩笑话吓到了。
不知该如何表达,最后干笑了几声,糊弄了过去。
她坐在松软的沙发上,蛋挞摇着蓬松的大尾巴躺在她的腿边,她给它顺毛的时候,它连眼皮抬也不抬,简直一副心大无比的样子。
季淮笙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外间是满目的灯火,车流的尾灯像一条条游入黑暗中的大鱼,被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吞没。
江面上的橙色灯光点映着江水,隐约看见波澜的水流。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属于这个城市的纸醉金迷,随着灯光的点染,正式拉开了序幕。
属于他的那盏灯火,也终于在今天被点燃。
他转身回首,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眼中缱绻地看着安静坐在沙发上逗猫的人,她垂着脸,眼中带着笑意,显得那么温柔,那么乖。
一如从前。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季淮笙有些恍惚地觉得好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几个月大的蛋挞跑出了季家的别墅。
蛋挞是他母亲送的生日礼物,那时他刚刚被接回国,父母都不在身边,爷爷总是很严厉的管教他。
他也不喜欢用中文和人说话,整日里都待在房间不愿意出来。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跑出来沿着夜色找了一路,最后在山下的人家别墅门前,见到了抱着蛋挞的她。
月色如水。
十三四岁的她坐在江家的门前台阶上,靠着墙壁,旁边是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还贴着卡通贴纸。猫窝在她的怀里,像两个一大一小的雪团子。
女孩穿着白色洋裙,圆圆的眼睛像是黑葡萄一般,漂亮的像个洋娃娃,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尤为白皙。
凑近了看,才发现她的狼狈。蚊虫叮咬的痕迹落在她的胳膊上、腿上。想必已经待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这个狼狈兮兮的女孩,目光移到她腿上的猫咪身上,朝她不客气地伸手,冷漠道:“我的猫。”
女孩闻言似有不舍地把猫还给了他,没有在意他的语气不好,嘴角抿出一个甜甜的笑,嗓音软软的,像那天的夜风。
“我以为没有人要了,它好可爱啊。”
他没有理会她,径直抱着猫转身准备离开,袖子却蓦然被揪住了一点。
女孩仰头看着他,还是笑,“它有名字吗?它刚刚吃掉了我最后一个蛋挞,所以我叫它蛋挞。很可爱的名字吧?”
“……”
他皱了皱眉看着她拉着自己衣服的手,什么蛋挞布丁的,它叫dy。
女孩还是没有松开他的袖子,而是自台阶上站了起来,另一手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下一刻,他就听见她肚子饿的大叫的声音。
女孩好似有些难为情,看了一眼里面的别墅,高大的喷泉在灯光下好像隐约能看见光芒。
她看了一会儿,转过小脸,眼圈微红地小声道:“……这不是我的家,我已经等了两天了。
她们不要我了,把我扔在这里。
我很饿,你把蛋挞赔给我吧。”
“……”
他闻言很是无语,谁让她给猫吃了,猫能吃蛋挞吗?现在还说什么要赔给她?
真是……
莫名其妙。
可是……
她小小的手,拉的很紧。
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偷偷把人带回了家。
可能是因为山腰别墅里,除了他和猫,就是一些佣人,他已经很久没和人一起玩,一起说话了吧。
因为他不愿意说中文,那个自称是他爷爷的坏人把他一个人关在这里,等他服软。
房间里。
少年抱着猫,撑着手似有不耐地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喝了口牛奶,嘴边一圈白色的奶沫,声音甜软的像一只波斯猫,“司袅袅。”
他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下,又道:“你怎么在人家门口坐着?是乞丐吗?”
女孩使劲地摇了摇头,辩驳道:“不是,他们说那是我爸爸家,把我丢在那里。”
可是她已经在门口坐了两天,很多次车来车往,她看见一个华贵的女人,和一个清冷的少年,她们对她熟视无睹。
好像,她并不存在一样。
她心中隐隐觉得,这个所谓的她爸爸的家,应该是不欢迎她的。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猜测了一下她的身份,这边都是富人住宅区,把她丢在爸爸家,那很可能她是那家的私生女。
他眼波平淡地撑着下巴,淡淡道:“你妈妈呢?”
爸爸不要她,妈妈总要管的吧,他可以勉为其难地帮她联系一下她妈妈。
女孩咬了半口的果塔慢慢放了下来,忽然就眼泪汪汪起来。
一颗接着一颗,往下不要钱似的淌。
他抱着猫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她,看了好半天,而后还是慢慢掏出怀中的帕子递给了她。
绅士,他的母亲教导他要有男人的绅士。
女孩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道:“……他们说,妈妈……出车祸了……”
他闻言一愣,久久地没有说话。
直到女孩的哭声慢慢小了下来,停止抽泣的时候。
他才道:“你现在要去哪?”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又道:“你有钱吗?”
她还是摇头。
他最后道:“你迟早要饿死。”
她惊恐地小声道:“……我会唱歌。”
“……”
她看出了他的嫌弃,露出一些讨好的笑,“我唱歌给你听,可以留下来吗?”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
她牵起他的手指摇了摇,下意识地开始撒娇,嗓音还托着长长的尾音,“我还会跳舞、弹钢琴,我会的可多啦!真的,我唱歌可好听了!”
他觉得,她好像一只猫。一只会说话的猫。
“妈妈说,我以后要成为一个大明星,天天上电视。”
他看着她攥着自己的一截手指,慢慢道:“你留在这里,不能被人发现。”
女孩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忙不迭地点头。
“好,我一定不让人发现。”
他想,养女孩子应该就和养猫一样。
他可以养猫,也可以再养一个女孩子。
就当是……两只猫好了。
可是,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