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三夜的火车,我是一刻也没闲着。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惊讶次数最多的日子,竟然会是在列车上度过。
冷先生不愧是古玩行的大拿,肚子里的学问更是博古通今!
他用一块白玉教会了我怎么辨别真假。
然后又拿出一卷书画,给我展示了失传已久的“揭纸”手艺。
最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用泥巴和草木灰,就做出了一件十分精美的嘴壶。
总之,这一路上,我像块儿海绵似的疯狂汲取知识。
可等到了站,我才发现,冷先生一路上教我的这些,我才消化了不到十分之一。
我感到有些失落,但他似乎很满意。
下车前他还安慰我说,能掌握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要能应付就行。
离开月台后,早早的就有人在车站门口等着我们。
这一幕让我感觉有些熟悉,但排场却不是在云冲古城时能比的!
四辆轿车,每一辆都是豪华到我买不起的样子。
每一辆车的车头上都有个小天使,我没见过,所以叫不出这车的名字,但看着就很贵。
还没等走过去,就见一个精干帅气的大哥朝我们跑了过来。
他接过冷先生手上的行李,十分恭敬地说:
“大先生,一路上辛苦了,冷小姐在家里准备好了饭菜,您看是先回家吃饭?还是先去店里?”
语气谦逊,态度有礼,怎么看这位大哥都没毛病。
可冷先生脸上却显露出了不满,他微微皱起眉头,冷声质问道:
“瞎了?”
大哥微微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
是啊,我也没弄明白,冷先生为啥要训斥他?
然而下一秒,冷先生又强调道:
“我问你话呢,是不是瞎了?”
大哥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我,然后怯怯地回答道:
“没…没瞎。”
“那为什么另一只手还空着?看不见他身上也有行李么?!”
说着,冷先生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这才弄明白,合着人家就是没帮我提行李而已,结果就招来了一顿数落!
大哥满头是汗,连大气都不敢喘,赶紧伸手接过了我的行李。
难怪威哥说天德坊在陵州如何如何,现在一看,果然是真的!
上车后,冷先生没有让下面的人跟着。
我们俩单独坐一辆车,司机也姓冷,是他的亲戚。
“建军,不着急回家,给烟烟打个电话说一声,晚饭我们再回去吃。”
“知道了,舅爷,现在去哪儿?”
“去冠玉轩。”
在火车上的时候,冷先生和我提过陵州的冠玉轩。
现在陵州的古玩铺子,有近八成是挂靠在天德坊名下的。
而古玩这一行有些特殊,剩下那两成店铺,不仅不是什么小鱼小虾,他们反而很有实力。
想想也是,能在天德坊眼皮子底下做生意的,必然有些本事。
冠玉轩,就是这两成商户里颇有名望的玉玩铺子!
我不知道冷先生为什么要去冠玉轩。
但看得出他现在脸色有些沉闷,心情应该不算太好。
兴许是觉得有些突兀,所以没多久,冷先生便向我随口解释道:
“噢,小白,冠玉轩的老板是我一位老伙计,你跟我去一趟,见见他。”
“可我不……”
“没关系,到地方你就全明白了。”
奇怪,冷先生好像话里有话似的。
这是我头一回出远门,临安城在我心里都算大城市,更别说陵州这种真正的贸易集散中心了。】
来到这种城市,我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冷先生为啥说我到了地方就知道?
总不能冠玉轩的老板认识我吧?
然而,当车子拐过城区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老远就看见一支白花花的送殡队伍!
这阵仗可不一般,白幡白旗少说也支了二三十顶,还有阴车华盖和前后锣鼓队。
排头甚至还有人舞白龙开道,由此可见,死者生前一定是位德高望重的人!
看到这些,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转而看向冷先生,他朝我缓缓点头,眼神里还带着浓浓的惆怅。
没错了,这支送殡队伍是冠玉轩的,死者恐怕就是冠玉轩的老板!
难怪冷先生刚才说我到了地方就知道。
这属于是阴行的事,我心里当然有数!
汽车朝着送殡队伍开过去,然后停在了路边。
刚下车,我就看见送殡队伍旁边的店铺招牌上,用鎏金大字写着:冠玉轩!
“走,跟我进去看看。”
“嗯。”
跟着冷先生进到店里,我就看到货架上的古玩,全被蒙上了一块白布。
冷先生说这叫“玉戴孝”,意思是让这些有灵气的物件,送老先生最后一程。
因为玉器跟人跟久了有灵性,所以这也是冠玉轩独有的规矩。
穿过正堂,我们来到后屋,这边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两侧坐落着房间。
正前方是间灵堂,冠玉轩的人都在那哭丧。
他们的人见到冷先生来了,连忙迎出来道:
“冷老!冷老!!!我爷爷他……”
“小杰,别难过,时也命也,老杨他心里有数,你心里也得有数,明白么?”
对方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便邀我们进灵堂祭拜。
灵堂布置得很朴素,和外面的送殡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但当着杨家人的面,又是在灵堂上,所以不方便明说。
冷先生带我来,一定有他带我来的理由。
所以待会儿等他们寒暄完之后,一定有我开口说话的机会!
祭拜过后,我和冷先生被安排到房间里休息。
等屋里只剩下我和冷先生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我:
“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不好说,但很奇怪,外面送殡的队伍阵仗很大,但这后面却还有人在哭丧,这不对劲!”
“噢?接着说,怎么不对劲?”
“出殡是不能等的,抬棺就走,要是耽误了时辰,那可是犯大忌讳!可杨家人显然还在安丧,而且我没看到棺材在哪儿,这是最蹊跷的。”
冷先生微微一笑,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他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在试探我。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为什么突然就要把我从云冲古城带到陵州来?
而且说好要和我聊“太平令”的事,这儿怎么又跑来奔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