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人们慢慢感觉时局已经越来越坏了,但是不论皇帝还是大多数有志之士对此麻木而无力。后金的崛起让明朝的边防压力陡然骤升,军费开支也越来越多。可是又赶上灾年饥荒,财政愈发吃紧,朝堂之上都是大官僚地主的人,崇祯帝想要征他们的税,实在是非常艰难。不过如果裁撤驿站,再多增一些农民的税,是比较容易的,不过增加农民税的诏令一出,地方的官吏也更高兴,因为他们可以攫取更多的利益。农民不会说话断字,在朝堂之上没有人来替他们说话,所以处境愈发艰难,民变愈发频繁,而频繁的民变又使得财政吃紧,又让摊在平民头上的税更多,又引爆了更多的民变,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大明国力愈发衰弱,也更加无法抑制后金对于大明的掳掠。已经立国200多年的大明,现在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关内关外里大大小小的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正在激烈的爆发。战争是难以忍受。这些战争中最凄惨的便是广大老百姓了,大都被后金掳掠去了,百姓又经历了饥荒粮荒,世道异常凄惨!于是三晋宋环村村民们在拜完当地的庙后开始成群结队地向临省逃荒去。逃亡就是他这个家庭的生活,像可怜的牛羊一样,他们所有的东西被全都夺走,和他们一样的众多百姓更被敲骨吸髓地压榨着。
夜晚,一切显得残酷和恐怖。黑色如此的厚重,刮骨般的冷风。枪声,哀嚎,有无比浓厚的臭味。人们麻木的眼神,时而蹦出的贪婪罪恶。外面的世界就像一团火,还好呀!还有父母亲。男人们担着很多东西,大口大口地喘气,孩子们紧紧依偎着母亲们。所幸呀!还有父母亲,像又厚重又柔和温暖的棉被包裹着孩子们与这个恐怖的世界隔开。
人们在泥泞的路上艰难的走,又艰难地停。边哭边走,边哭边停。
一路上,还没有到饿殍遍野的地。残阳如雪,一摊又一摊的鲜雪,是这个世界的本质,是暴行之后的残余和延续。血液渗透入土地里,它来自于这片土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它会又一次又一次地出来,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加凶恶。什么时候才能再也没有出现呢?未来在哪里呀?人们的未来在哪里呀?众生的未来在哪里呀?我们会在一个新世界中醒来么?
事实上崇祯皇帝也知道山西等地的灾荒严重,更要命的是流民四起。崇祯元年(1628年),籍贯陕西的官员马懋才奉命到陕北视察灾情。马懋才到陕北后看到了一幕幕惨不忍睹、难以忍受的情景,他将其写成奏折《备陈大饥疏》呈给了崇祯皇帝。
“臣的家乡临安府自去年以来,没有下雨,植被已经枯萎和烧焦。9月,人们竞相争夺山间野草作为食物。它像谷壳一样的谷粒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即使吃了它也只能延长人们的生命极短的时间。10月以后,树冠耗尽,树皮就剥下来吃了。树中只有榆树穷,树皮作食,但也能略缓其亡。在年底,当树皮耗尽时,人们在山上挖石头吃。它的石头名字叫叶青,有一种鱼腥味和油腻的味道。吃得少了往往会很饱,过几天就会发胀,倒下就死了。百姓不愿意吃石头,开始初聚为贼,而稍有储物的百姓则被洗劫一空,不留痕迹。即使官府也不能制止。就是有被逮捕的的,也不惧怕,说:“死于饥饿,死于偷盗都是死。与其坐在那里饿死,不如偷盗这还能做个饱死鬼。死者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小县城这样,大县城也不例外。一个地方是这样的,其他地方也就知道了。
崇祯终于发布诏令:“延、庆等府……应议蠲赈减缓”,并令户部即刻“从长计复。”于是,户部截留陕西地区崇祯元年(1628年)、二年(1629年)地亩辽饷20万两,又拨库银10万两补发延、庆一带戍军的饷银;又赶紧截留杂项辽饷1.4万余两赈济延、庆等地饥民。但灾情最重的延安府仅得3004两、庆阳府得880两,数额之少让很多人感到寒心。此外的其他粮饷大概都被有关官员贪污了。现在国库没钱,朝廷也收不上税,所以这些钱大多都是由崇祯皇帝的内库出的,但这些钱本就杯水车薪,况且大头都被贪污了。崇祯皇帝即使想要救百姓于水火,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情况在变得愈发绝望了起来。男人们尽力地挑着仅有的一点点粮食。人们绝望地在一个十字泥地路口等待着粮食逐渐消失。
“现在西边有官军时常杀良冒功,北边的满军杀盗妄淫,无恶不做。他们会把老弱病残一股脑的杀掉,只留下强壮的劳动力和妇女。只能去东边的河北和山东了”从北边西边逃难回来的人们,告诉十路口的饥民。
宋环村的村赶忙朝东边的方向走去。此时饥荒已经严重到了极点。一路上全是白花花的树,树皮早已被扒光了,不论大的还小的,没有一棵幸免,可吃了树皮,即使能熬着活下来,还是会病死的。当活下来的人回忆这一段悲惨的历史时记载的惨状如下:“饥民充塞道途,沿门乞食,扶老携幼,气命如丝,菜色雷腹,行步倾倒,一村一保之间,儿号妇哭,所不忍闻。”
《明史·五行志三》(卷35)称,“崇祯元年,陕西饥,延、巩民相聚为盗。二年,山西、陕西饥。五年,淮、扬诸府饥,流殍载道。六年,陕西、山西大饥。淮、扬?饥,有夫妻雉经于树及投河者。盐城教官王明佐至自缢于官署
萧备已经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内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让他直不起身子来。那种感觉渐渐的蔓延到了全身,将要睡去。要是真能长眠于此就好了。他现在生不如死,极度痛苦,像有千万颗针扎进他的胃中。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现在只渴望着能吃的东西。树皮、野菜、黄土、杂草他都吃过。如果幸运,才能吃到一些大雁粪。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吃饭了,他已变得的麻木不仁,打开时间眼光转向妻子怀里的婴儿,以前的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但现开挨饿的日子,就像过了1万年。痛苦会让时间变慢吧。
人们只得改变方向,往南奔走。宋环村村民已经死亡大半,多数为老弱病残。不过这在整个逃难的人群中,还是比较幸运的。对于萧备一家人来说,他们死了几个孩,祖父祖母也因年老力衰不幸去世。父亲缓过神来后悲痛欲绝,双眼无神,兄弟三人只好轮流背着父亲拖家带口向东边走去。
终于7天7夜,在经历了两个月如同炼狱般的日子,他们被当地的人们救起。人们赶忙用新鲜的米粥,救活着这群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颌骨突出的灾民。当日后回忆起这如针一般的记忆时,他总会想起他的孩子,他给予很多的期望,努力教导读书画画的孩子。“要是他们还在,应该可以结婚生子,相夫教子,考秀才了吧!”还有能给他讲述很多历史故事,大明朝辉煌的过去,前世人们幸福的日子的祖父、小时候时常背着他照料,悉心照料他的祖母、为他生孩子,为他织衣做饭,一道到黄昏等他耕作回来的妻子。世事无常呀!而不知如今他们的坟墓在哪里,他们又去到了哪儿?可不要再来这人间一趟遭罪受苦了。
经过几番辗转逃难的人们。开始在邯郸城周围一处偏僻的空地里重新生活,虽然很艰辛,不过好歹能吃上一口饭。萧备和关岳、张翼等年轻人都紧锣密鼓的干活,建造新的房屋,因为他们只有十几二十天的时间了。这里负责抓壮丁的长官比较宅心仁厚,允许他们拖延了二十多天来为家里面建造一些简陋的房屋。到了临行前,妻子孩子和年迈的父母们都来送这群年轻的小伙子。父母们塞给儿子们一些不多,但是非常珍贵的面饼,妻子们送给丈夫一些保暖的衣物。大抵有几十男人。男人们把父母给的面饼都偷偷的还回去。在要出发的时候,才派人将此事告诉家人们,现在粮食短缺,他们不忍心吃这些粮食。他们即将去往大明边境,抵御后金。萧备感到很开心,他可以有机会为国戍边、实现理想,如果幸运获得战功还可以实现阶级跃迁,从此衣食无忧,家庭幸福。不过这可能有点艰难。
依照一些学者的统计,在崇祯三年(1630年)时,明朝的人口数达到顶峰,大约为1.93亿,算上一些隐户和逃户(尤其屯田制的废弛导致大量人口逃亡),应该有2亿。历经十余年的战乱(农民战争及对后金/清的战事)、饥荒、疾疫,到崇祯帝殉国的当年(1644年),实际人口数已经下降到大约1.52亿,锐减4000多万人!
明末清初时,战乱、瘟疫、灾荒发生的次数不仅比之前更加频发,而且规模更大。再加上清军在南北各地的屠城、张献忠屠川等事件,使得中国人口数量锐减程度更甚。1662年,南明灭亡的那一年,按一丁五口算,应该有7000万左右。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人口逐渐恢复。当时中国的人口数大约为1.01亿(所有数据均见《中国人口史》),如此算来,在1630到1662的30年的时间里,中国损失的人口数竟然超过1亿!人间的苦如同连望不到边的大海也难以将其装满,人间是如此的难以忍受。